从西山下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沉满樱和秦灼华并肩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铺满落叶的石阶上交错重叠。山风渐凉,秦灼华解下自己的披风,仔细系在沉满樱肩头。
“我不冷。”沉满樱轻声说,指尖却下意识地拢紧了带着体温的披风。
秦灼华只是笑了笑,继续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既不疏离,也不逾越。
山道两旁,晚归的鸟雀在枝头鸣叫,声音清脆悠长。远处永州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墨色绸缎上的碎钻。
“永州城……其实很美。”沉满樱忽然道。
“嗯。”秦灼华应了一声,“江南的城太秀气,塞北的城太粗犷,永州刚刚好——有山有水,有繁华也有宁静。”
“你去过很多地方?”沉满樱转头看她。
“三年时间,走了大半个大燕。”秦灼华的声音很平静,“从江南到漠北,从东海到西域。见过戈壁的落日,也见过海上的明月,听过草原的长调,也听过雨林的鼓声。”
沉满樱怔怔地看着她。三年,大半个大燕——这需要怎样的跋涉与坚持?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要走那么多地方?”
秦灼华停下脚步,回望来路。西山在暮色中只剩下一道深黛色的剪影,山顶的古寺亮起几点灯火,像夜空中的星辰。
“因为不知道你在哪里。”她轻声说,“不知道你转世成了谁,不知道你在哪个角落,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你。所以只能一路走,一路找,想着或许在某个街角,某个茶楼,某个渡口,就能看见你。”
这话说得平淡,沉满樱却听出了其中的艰辛与绝望。五年,两千多个日夜,走遍大燕的山山水水,只为寻找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人——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她问。
“那就一直找。”秦灼华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找到头发白了,腿走不动了,眼睛看不见了,也要找。”
沉满樱的鼻子一酸。
她忽然想起那把黄铜钥匙,想起那些破碎的梦境,想起前世那个在爆炸中挡在秦灼华身前的自己。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曾为这个人付出生命——
那么这一世,秦灼华跋山涉水来寻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值得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秦灼华转头看她,暮色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值得。”她说,“因为你是阿樱。”
因为你是阿樱。
不是“像阿樱”,不是“可能是阿樱”,而是“你是阿樱”。这种笃定,这种确认,让沉满樱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她不再追问,不再试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往山下走。
山脚处,王府的马车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她们下来,连忙掀开车帘。沉满樱走到车前,犹豫了一下,转身看向秦灼华。
“你……”她顿了顿,“怎么回去?”
秦灼华指了指不远处拴在树下的马:“骑马。”
沉满樱看着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又看看秦灼华单薄的身形,忽然道:“山路夜行不安全。不如……坐马车吧,我先送你回五味楼。”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这不符合礼数——郡主与男子同乘,传出去怕是要惹闲话。可看着秦灼华在暮色中略显孤寂的身影,她又觉得那些礼数都不重要了。
秦灼华显然也怔住了。她看着沉满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多谢郡主好意,但不必了。我骑马惯了,不妨事。”
“可是——”
“郡主,”秦灼华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有些事,急不得。有些路,要一步步走。”
这话意有所指。沉满樱听懂了——秦灼华在说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急,不迫,不逾矩,就这样一步步来,让一切水到渠成。
她忽然有些想笑。这个人,明明前世是那样亲密的关系,这一世却如此守礼克制,生怕伤她分毫。
“好吧。”她不再坚持,“那你路上小心。”
“嗯。”秦灼华点头,看着她登上马车,又补充道,“郡主回去后喝碗姜汤驱驱寒,西山风大,莫要着了凉。”
车帘放下前,沉满樱最后看了她一眼。暮色中,那人牵着马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目送她的马车驶离。
直到马车转过山道,再也看不见了,秦灼华才翻身上马。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转马头,望向西山深处。那里,红叶依旧如火,在渐浓的暮色中燃烧着最后的光彩。
“阿樱,”她轻声自语,“这一次,我会把一切都给你。前世没来得及说的,没来得及做的,这一世……慢慢补上。”
说完,她策马向永州城驰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惊起林间栖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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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沉满樱靠在软垫上,手中握着那把黄铜钥匙。车窗外,永州城的灯火越来越近,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挂起灯笼,夜市开始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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