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轩的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碾过初秋的落叶,发出细碎而萧索的声响。车厢内,他裹着一件半旧的披风,脸色灰败,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盯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荒凉景致。离开永州已数日,那股混合着羞耻、愤怒、嫉妒与不甘的毒火,不仅未曾熄灭,反而在孤寂的旅途中越烧越旺。
他想起了柳依依。那个愚蠢又恶毒的表妹,此刻怕是在柳家后院里哭天抢地吧?若非她出的馊主意,自己何至于走到这一步?他心里对柳依依的厌恶甚至超过了沉满樱——至少沉满樱曾经给过他至高无上的虚荣满足,而柳依依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麻烦和耻辱。但很快,这念头又被对沉满樱更深的怨恨覆盖。她凭什么可以轻易抽身?凭什么可以把他像垃圾一样丢掉,转头就对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秦华笑靥如花?
“秦华……”赵明轩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个小白脸!他到底是谁?凭什么能得到沉满樱的青睐,还能在湖心亭那般出风头?赵明轩绝不相信他只是个普通商人!他定是用了什么龌龊手段迷惑了沉满樱,或许……根本就是镇南王府安排的,故意来羞辱他、取代他的!
扭曲的臆想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本就狭隘的心胸撑破。他需要发泄,需要报复!但眼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条丧家犬一样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因他而蒙羞、现在恐怕也视他为累赘的家族。
等待他的,会是父亲的雷霆震怒,族人的冷眼鄙夷,还有京城圈子里无尽的嘲笑。想到这些,赵明轩不寒而栗,对沉满樱和秦灼华的恨意却又更深一层。
---
京城,承恩公府。
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老承恩公赵朔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背脊佝偻,花白的头发失去了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威严,显得有些凌乱。他独自坐在昏暗的书房里,面前摆着皇帝申饬的圣旨和赵文博流放的文书。书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颓败的气息。
牺牲了一个儿子,割让了大笔产业,才勉强保住家族不坠。这代价,太惨痛了。而这一切,追根溯源,竟是从孙辈那点荒唐的情爱纠葛开始,最终被对手(或者说,是多股力量)抓住把柄,无限放大,几乎酿成灭顶之灾。
“镇南王……沉巍……”老承恩公浑浊的眼中闪过厉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忌惮。对方在南境的根基太深,反击太狠,更可怕的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精准狠辣的匿名证据……这绝不像是沉巍一贯的作风。难道沉巍背后,还有高人?或是……朝中另有势力想借机打压赵家?
门被轻轻推开,赵明轩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孙儿……孙儿不孝,给家族蒙羞了……”声音哽咽,带着真切的恐惧。
老承恩公看着他,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孙,如今形容憔悴,眼神闪烁,哪里还有半分京城贵公子的风采?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和悲哀。
“罢了……”老承承恩公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回来就好。经此一事,你该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人外有人。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府门半步!闭门读书,修身养性!若再敢惹是生非……”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让赵明轩打了个哆嗦。
“孙儿……孙儿遵命。”赵明轩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失去了自由和前途。这份囚禁般的保护,与其说是庇护,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和放逐。
“你二叔的事,你也知道了。”老承恩公语气转冷,“他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旁人。但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政治老狐狸的精光,“沉巍……还有那个藏在暗处推波助澜的家伙……这个仇,赵家记下了。你且安分待着,将来……总有用到你的时候。”
赵明轩心中一震,猛地抬头,看到祖父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恨意与算计。一股扭曲的兴奋感冲淡了些许恐惧。对!赵家还没倒!皇后姑姑还在,太子表兄还在!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把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奉还!沉满樱,秦华,你们等着!
他重重磕了个头:“孙儿明白!孙儿一定潜心等待,绝不辜负祖父期望!”
---
凤仪宫。
赵皇后卸去了白日里接见命妇的繁重头面,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倦色与阴郁。赵文博的流放,赵家的重创,如同两根尖刺,深深扎在她心头。这不仅关乎家族荣辱,更直接影响她在后宫的地位和太子的倚仗。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宫女轻声禀报。
“让他进来。”
太子赵璟走进来,脸上带着关切:“母后,您脸色不好,可是还为舅舅家的事烦心?”
赵皇后睁开眼,看着日渐沉稳的儿子,心中稍慰:“些许烦忧罢了。璟儿,你要记住,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此次赵家受挫,表面看是镇南王发难,但背后定有其他力量作祟。那些匿名证据……来得太巧,太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