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混乱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余波在秦府层层荡开,经久不息。
秦揽星院中灯火彻夜未明,药味浓郁。秦母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看着小儿子昏睡中仍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心如同被反复揉搓,对秦怀瑜的恨意也随着每一次呼吸深入骨髓。她时而垂泪,时而咬牙切齿,将一腔怒火与担忧都倾注在昏迷的秦揽星身上,更是严令府中上下,务必精心照料,若有闪失,决不轻饶。
秦弄玉听闻秦揽星伤势竟如此沉重,也是真真切切地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秦怀瑜下手会狠到这个地步。在贴身丫鬟面前,她自然是泪光点点,忧心忡忡,自责不已,反复念叨着“若不是因为我,三哥也不会……”。然而,当她独自一人对镜,看着自己脸上已然消退大半、只剩淡淡红痕的掌印时,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光。三哥伤得越重,母亲和大哥二哥对秦怀瑜的怨恨就越深,她秦弄玉的“无辜”与“委屈”就越发凸显。这笔账,她记下了,并且,她会好好利用。
秦破军则陷入了更深的焦虑与紧迫之中。他加派了心腹人手,不惜代价,务必要在父亲回府前,查到关于秦怀瑜过去十四年经历的蛛丝马迹。书房里,那张匕首图样旁,已经堆叠了一些零碎的信息碎片——有关于她曾被收养的那个偏远村庄的模糊描述,有提及那户人家似乎在她十岁左右便陆续亡故,还有几条语焉不详、无法证实的消息,提到她后来似乎离开村庄,行踪成谜。
这些信息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让秦破军心中的疑云更浓。一个孤女,是如何在那之后生存下来,并练就这一身诡异本领的?那把匕首,绝非凡品,她又从何得来?他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在那仿制的爪刀上,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秦执璧则显得有些沉默。他去看过昏迷的秦揽星,那惨状让他心惊,也让他再次直面秦怀瑜那毫不留情的冷酷。他试图去理清这团乱麻,却发现越想越乱。大哥的警告,秦怀瑜的实力,父亲的归期,像三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第一次对自己和兄弟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丝模糊的质疑——如果他们最初不是那般排斥和针对,事情是否会有所不同?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秦弄玉委屈的泪水和秦揽星的惨状压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祠堂内, 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秦怀瑜依旧被罚跪在冰冷的青砖上,但无人敢再靠近这处“凶地”。下人们送饭时都战战兢兢,放下食盒便逃也似的离开,生怕触怒了这位煞神。秦母虽然恨极,却也暂时不敢再来自取其辱,只等着秦父回来主持“公道”。
夜色再次降临,祠堂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秦怀瑜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森然的牌位之上,无端显出几分孤寂与诡异。
突然,窗外传来几声极有规律的、类似鸟鸣的轻响。
一直闭目盘坐的秦怀瑜倏然睁开了眼睛,眸中锐光一闪而逝。她迅速起身,动作轻盈如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手指在窗棂某处轻轻一按,一扇暗窗悄然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闪了进来,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声音压得极低:“主子。”
来人一身夜行衣,面容普通,属于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的类型,但那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气息沉稳,显然并非寻常之辈。
“说。”秦怀瑜背对着他,声音清冷。
“秦大将军车队已过青峪关,最快明日午后便能抵达临州。随行除亲卫外,还有两位幕僚,未见异常。”黑衣人语速极快,汇报简洁。
秦怀瑜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黑衣人继续道:“府内,大少爷秦破军正在暗中调查主子过往,目前仅触及皮毛,尚未查到‘暗影’及北地相关。三少爷秦揽星伤势已稳定,但需卧床静养至少半年。秦弄玉……近日安分,但其院内丫鬟与二少爷秦执璧身边小厮有暗中往来。”
秦怀瑜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果然不出所料,她那几位好兄长和“好姐姐”,都没闲着。
“主子,是否需要属下……”黑衣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干扰秦破军的调查,或者给秦弄玉找点麻烦。
“不必。”秦怀瑜淡淡道,“让他们查。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漠然,“秦破军那边,由他去。必要时,可以‘帮’他一把,让他查到些……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是。”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应下。
“秦渊(秦父名)要回来了……”秦怀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也好。准备了这么久,戏台也该搭好了。你且退下,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属下明白。”黑衣人躬身一礼,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从暗窗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暗窗悄无声息地合拢。
祠堂内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秦怀瑜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秦渊……这个她血缘上的父亲,这个在她记忆中只剩下模糊威严轮廓的男人。他会信谁?会如何处置这一团乱麻?是会偏袒他亲手养大的“好儿女”,还是会对她这个流落在外十四年、归来便搅得天翻地覆的“孽女”施以雷霆之怒?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回到秦家,本就不是为了寻求所谓的亲情和认可。
无论是谁,挡在她面前,都要付出代价。
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秦府笼罩其中。明日,当秦大将军的旗帜出现在临州城外时,这座看似恢宏、内里却已千疮百孔的府邸,必将迎来一场更猛烈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便是那个此刻在祠堂中,静坐如磐石的少女。
她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拂过那冰冷的指虎和那把爪刀,如同抚过陪伴多年的老友。眼中,是 冰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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