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水浒 第174章 杨志（一）

杨志见这黑汉果然发难，只道遇上了歹人。

他反应极快，眼见縻貹大手抓来，以为是擒拿手法，当下更不迟疑，身形向后一撤，右手已“唰”地一声掣出那口朴刀，寒光一闪，一招“拔草寻蛇”，刀锋直掠縻貹手腕！口中厉喝道：“好贼子！光天化日，竟敢拦路行动！”

这一刀又快又狠，大出縻貹意料之外！他万没想到这青面汉子二话不说直接动刀，而且招式狠辣，仓促间急忙缩手后退，险险避过刀锋，惊出了一身冷汗。

縻貹勃然大怒，反手就去摸背着的开山大斧，便要与这厮拼个你死我活。但手指触及斧柄时，脑海中却猛地响起朱安平日的谆谆告诫：“铁牛，你如今是良家子，行事需有法度，不可再似从前那般任性妄为，随意与人争斗，更不可轻易伤人性命……”

想到朱安哥哥的嘱咐，縻貹那已经握住斧柄的手，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只是怒视着杨志，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杨志见縻貹欲拔兵器却又强行忍住，只道他武艺粗浅，被自己一刀吓住，心中杀机更盛。他想着需速战速决，免得引来对方同伙，当下朴刀一展，使出杨家祖传的刀法，刀光霍霍，如同雪片般向縻貹卷去，招招不离要害，竟是真的想将縻貹立毙刀下！

“好贼子！安敢欺我兄弟！”

一旁观战的袁朗看得分明，见杨志刀法精奇，绝非庸手，而縻貹缚手缚脚，再这般下去，恐有闪失。他当即朗声喝道：“铁牛！这厮无礼，分明是要害你性命！你还顾忌什么？朱安哥哥若在此，也断无不许你自卫之理！万事有我分说，休要再忍让了！”

袁朗这一声喝，如同醍醐灌顶！縻貹猛地醒悟过来：“是啊！是这青脸汉子先动的手，还要杀我！俺这是自卫！朱安哥哥知道了，也断不会怪俺！”

心中枷锁一去，縻貹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直娘贼！给你脸不要脸！吃你縻爷爷一斧！”

话音未落，那柄沉重的开山大斧已带着恶风，悍然劈出！

“铛！”

斧刃精准地劈在杨志的刀杆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火星四溅！

杨志只觉一股前所未遇的巨力从刀杆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涌，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才卸去这股力道，心中骇然：“这黑厮好大的力气！”

至此，杨志才知自己看走了眼，这黑汉非但不是庸手，反而是个力大无穷的猛将！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凝神静气，将祖传刀法施展到极致，与縻貹斗在一处。

但见山道之上，一个青面汉子刀光如练，招式精奇，一个黑脸大汉斧风呼啸，势大力沉。两人刀来斧往，叮叮当当战了百余回合，直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杨志的刀法固然精妙，但縻貹的力气实在太大，每一斧劈下都仿佛有千钧之力，震得他虎口迸裂，手臂越来越沉。又斗了二十余合，杨志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刀法渐渐散乱。

縻貹瞅准一个破绽，大喝一声，开山大斧使一招“力劈华山”，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劈而下！杨志慌忙举刀格挡。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杨志那口朴刀，竟被这雷霆万钧的一斧，生生从中砍断！半截刀头“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杨志被这股巨力震得跌坐在地，还未及起身，斧刃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前。

“哼！兀那青脸汉子，你还有何话说？”縻貹瞪着牛眼，恶狠狠地道。

杨志心知今日难以幸免，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冷冷道：“技不如人，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然而，他心中却是悲苦万分：“想我杨志，空有一身本事，未能光宗耀祖，重振门楣，今日竟要不明不白死在这荒山野岭，实乃天意弄人！”

縻貹见他这般硬气，反而更怒：“死到临头还充好汉！爷爷这就送你上路！”

说着，手臂运力，便要一斧头劈下。

“铁牛！斧下留人！”

袁朗及时出声喝止。他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杨志几眼，见此人虽然落魄，但气度不凡，所用刀法更是颇有章法，不像寻常江湖草莽，便开口问道：

“这汉子，我看你身手不凡，不像无名之辈。我这縻貹兄弟虽性子急了些，但确是官军身份，方才或许是个误会。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杨志只是闭目不答，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縻貹见状，气得哇哇大叫：“你这汉子好不爽利！俺们是济州张叔夜通判麾下！堂堂正正的官军！谁要抢你这点破行李？方才不过是见你绕路，想问问缘由，你倒好，拔刀就要杀人！若非记着朱安哥哥的吩咐，早一斧头劈了你八个来回！”

“什么？你们是朱安的人？”

杨志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尽是惊愕之色。朱安之名，他近来也有所耳闻，传闻其武艺高强，剿匪安民，人称“京东第一好汉”，他心中亦是存了几分敬佩。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竟是朱安的部下！

想到自己方才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杀手，杨志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羞惭不已。

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当下挣扎起身，对着縻貹和袁朗抱拳躬身，涩声道：“原来是朱安麾下的好汉！杨志有眼无珠，冒犯虎威，实在罪过！要打要罚，杨志绝无怨言！”

“杨志？”袁朗眼中精光一闪，“莫非是那曾在殿帅府做事，人称‘青面兽’的杨志杨制使？”

杨志见袁朗竟知自己名号，更是惭愧：“正是在下……败军之将，失陷花石纲，不敢再称制使。”

袁朗哈哈一笑，上前扶住杨志手臂：

“果然是杨制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在下袁朗，这位是縻貹兄弟，我等如今都在朱安哥哥麾下效力。朱安哥哥最是敬重天下英雄，尤其像杨制使这般好汉！今日既然有缘相见，何不随我等上山，见见朱安哥哥？想必哥哥定然欢喜！”

縻貹也收了斧头，挠了挠头道：“原来你就是杨志！早闻其名，不想在此撞见。罢了罢了，既是误会，说开便好！走走走，跟俺回山，朱安哥哥那里有好酒！”

误会冰释，又听闻袁朗如此看重自己，杨志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而且他久闻朱安大名，早想一见，如今又承蒙縻貹宽宏大量，当下也不再推辞，拱手道：“既蒙两位好汉不弃，杨志敢不从命？便叨扰了！”

三人相视一笑，尽释前嫌。袁朗与縻貹也不再去买酒，当即领着杨志，转身便往梁山方向而去。

山林之间，只余下方才激战留下的些许痕迹，很快便被山风卷起的积雪悄然掩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