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水浒 第66章 两全之法（二）

朱安闻言，心中虽觉此事有些突然，但护送程婉卿并顺便见识一下东京繁华，倒也并非坏事。

他更敏锐地察觉到，程万里最后那句“平安去，平安回”似乎别有深意，但一时也难以参透。他当下抱拳，平静应道：“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小姐周全。”

董平此刻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他听闻能有机会面见童贯，心脏便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童枢密！那可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人物！若能得到他的赏识，莫说一个东平府都监，便是节度使也未必不能企及！

至于护送程婉卿……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朱安，嫉恨之火再次燃起，但很快被对前程的渴望压了下去。

只要能得到程太守举荐，面见童枢密，暂时忍耐这朱安又何妨？甚至，或许能在途中寻得机会……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立刻躬身，声音激动：“末将遵命！必与朱都头同心协力，护送小姐平安抵达东京，面见枢密，再安然返回！请太守大人放心！”

程万里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朱安的沉稳略感满意，对董平的急切更是心知肚明。

他捋了捋胡须，颔首道：“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三日后便启程。一应车马仪仗，本府自会安排妥当。”

“是！”二人齐声应道。

朱安神色如常，心中已在盘算行程与护卫细节。而董平低垂的眼眸中，则闪烁着野心与算计的光芒。这趟东京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

待朱安与董平二人退出书房，脚步声渐行渐远，程万里脸上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

程万里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庭院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抚须轻笑出声。

“妙哉！此计若成，老夫进退自如，左右逢源，真乃神来之笔！”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程万里转身回到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两封早已火漆封缄的信函，用手指轻轻敲击着。

这两封信，一封署名“董都监亲启”，另一封则是“朱都头亲启”。这便是他计划的关键，可以说是棋盘上决定胜负的两枚暗子。

“程福！”他沉声唤道。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斑白，面相精明的老仆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老爷，有何吩咐？”

此人正是程婉卿的奶公，名唤程福，跟随程万里多年，是程万里真正的心腹，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他经手。

程万里将两封信郑重地交给程福，压低声音道：“此去东京，你贴身跟随小姐，一切起居用度，皆由你打理。这两封信，你需贴身藏好，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更不可让小姐知晓。”

程福双手接过信件，神色肃然：“老奴明白，请老爷放心。”

程万里凑近一步，声音更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到了东京，你且静观其变。童枢密为联姻蔡府，便将婉卿认为干女儿，不日就要嫁入蔡家，此事已无商量余地。

然而，婉卿一生的幸福，却不可轻易许人，关键在于，蔡家派出的联姻人选是何等人物。”

“若那蔡家子弟，是位德才兼备的俊彦……”

程万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便是婉卿的造化，也是我程家的运道。你只需确保婚事顺利进行。

届时，那朱安或许会因对婉卿有意而心生不甘，甚至可能试图阻挠。”

他指了指那封给董平的信：“若朱安胆敢妄动，你便立即将这封信交给董平。信中我已言明，令他务必阻止朱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确保联姻顺利。董平与朱安结怨已深，有此良机打压朱安，他必会全力以赴。”

程万里顿了顿，语气转为阴冷：“当然，若那蔡家子弟，是个不堪造就的纨绔之辈……”

他指了指另一封给朱安的信，“你便设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这封信交给朱安。

信中我向他坦白了联姻内情，点明了蔡家子弟的一些劣迹，并暗示……若他真心待婉卿，便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走高飞！”

程福听得心惊肉跳，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垂首应道：“老奴……明白了。老奴见机行事，依信中吩咐而行即可。”

“不错！”程万里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程福的肩膀，“程福啊，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此事关乎小姐终身，更关乎我程家未来，务必谨慎！事成之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你。”

“老奴定不负老爷重托！”程福将两封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贴身口袋，再次躬身。

“去吧，好生准备。三日后，随小姐一同启程。”程万里挥挥手。

程福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程万里一人。他再次走到窗前，望着东京方向，脸上那丝得意的笑容愈发明显。

他自觉此计堪称完美。若得佳婿，则借蔡家之势平步青云，同时借董平之手除掉或赶走可能碍事的朱安，永绝后患。

若遇纨绔，则顺水推舟，让朱安带走女儿，既全了女儿心意，避免她跳入火坑，自己也能在童贯、蔡京面前有个交代——是“悍匪”掳走了女儿，而非他程万里不愿联姻！

届时他甚至还能在童贯面前卖个惨，博取同情。

无论哪种结果，他程万里似乎都能稳坐钓鱼台，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哈哈，朱安啊朱安，董平啊董平，任你勇武过人，任你骄狂跋扈，终究不过是老夫掌中棋子，笼中鹰犬罢了！”

程万里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捋须轻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按照他精心编排的剧本上演的一幕幕好戏。

他却不知，这世间人心最难测算，局势瞬息万变。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或许正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推向一个无法预料的深渊。

而东京汴梁，那座繁华似锦，暗流汹涌的帝都，正等待着这一行人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