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说到底不过一捧黄土,埋葬着无数人的兴衰沉浮。
皆因名声与利益,本就是相互缠绕的丝线。
人们最想紧握的,往往是“名声”——一旦成名,利益自会上门。
而快速成名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杀人”,用他人性命铺就自己的成名之路。
是以汴京江湖中,太多人踏着尸山血海,才换得一声“成名”的赞誉。
神侯府、悬镜司、六扇门,是朝廷手中的利刃;迷天盟、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是江湖上的猛虎。
这六方势力的恩怨情仇,缠绕如乱麻,难以尽述。
除了这六大势力,汴京的小帮派多如牛毛。
每一天,都有人一战成名,亦有人黯然逃离。
但如今汴京最出风头的,并非六扇门的方应看,而是赵方才。
他年轻气盛,武功高强,手握重权。传闻他初入六扇门,便一举拿下“八大天王”,还让三位神捕吃了大亏。
如今汴京百姓,茶余饭后皆在谈论他的事迹。
汴京江湖向来藏着许多无名之辈,可如今,整座城的风声都夹杂着“赵方才入京”的消息。
没人知晓消息来源,却让各方势力绷紧了神经。
连原本要大打出手的势力,也纷纷停手观望。
萧剑正思索间,忽闻一阵脚步声。
脚步轻缓,却带着沉稳之力,从院外走向院内。他缓缓转头,所坐位置正对院与屋门的缝隙,抬头便能望见来人。
这是他成为“萧剑”后养成的习惯——将所有潜在危险纳入视线。
他表面看似放松,可若有人贸然闯入,便能瞬间飞身跃至房檐,做好反击准备。
但看清来人模样时,他先是一愣,随即放下茶杯起身。
“苏公子,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面带笑容,拱手问候。
走进来的是位中年人。“咳……”他脸色苍白如纸,并非玉石般温润,而是病气缠身的惨白,咳嗽时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手中紧攥着一块手帕,咳嗽停歇时,帕上已沾了血迹,宛如一朵鲜红的梅花。
换作旁人,多半不会对这病恹恹的模样客气,可萧剑丝毫不敢怠慢。
只因此人正是苏梦枕——金风细雨楼楼主,“红袖刀”的主人。
这把刀一旦出鞘,便能让江湖血流成河、掀起腥风血雨。
苏梦枕收起手帕,声音轻柔却沉稳有力:“我得到消息,‘国八公’的人已进入汴京。”
骑白马者,未必是王子;穿红衣者,未必是美人。身着素衣的苏梦枕,来时空无踪迹,去时亦无痕迹,只留下一句话,让萧剑紧锁眉头。
此事让他心生两个疑惑:其一,苏梦枕所闻消息,具体是何内容?其二,苏梦枕为何特意前来告知自己?
有谁不希望赵方才入京?究竟是谁在从中阻挠?又有哪些人牵涉其中?
是当朝皇帝吗?恐怕未必。萧剑深知,如今的皇帝巴不得赵方才即刻入京。局势突变,关键便在此处。
从前并非如此。
皇帝一直想对西辽出兵,却因军费不足迟迟未决。
但赵方才拿出了一大笔钱财充当军饷,此刻皇帝自然求之不得。别说以往的无关恩怨,就连临安等地递来的奏折,他都暂且搁置。
甚至最近几次朝会,商议国事时,皇帝还对赵方才赞不绝口,称他顾全大局、是国之栋梁。
总而言之,只要利于国家大局,其他皆可暂缓。
大宋皇帝,向来能屈能伸、善权衡利弊。
那么,是蔡京等人在阻挠吗?或许有此可能,但仅凭他们几人,未必能拖延这么久。蔡京之流,只重钱财与权力,势力在朝堂与地方各州根基深厚。
可流云、元十三限、九幽灵君等顶尖高手已被除掉,他们在江湖的势力正急剧衰落。
要知江湖势力并非路边野草,即便生长迅速,也绝非能随意铲除的。
萧剑越想越觉不对劲。他刚到东京时,并未见到诸葛正我。
“打更人”在京城的势力本就不算强大。
若真有人不愿赵方才入京并从中阻挠,定会设法除障。
萧剑此次前来拜见诸葛正我,便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不得不说,赵方才能顺利入京,背后离不开诸葛正我的推动与支持。
若无他相助,“打更人”在这龙蛇混杂、势力交错的京城,根本无法顺利发展壮大。
这话虽看似天方夜谭,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神侯府中,诸葛正我是萧剑的授业恩师。
但别忘了,诸葛正我并非孤身一人,他有师兄弟,背后还有整个师门。
诸葛正我出身自在门。在武当、全真等门派崛起前,自在门曾是武林大派。
创立者韦三青是大宋四大宗师之一,门下有四位弟子。
大弟子懒残大师叶哀禅,已达先天第三境,气度潇洒;二弟子天衣居士许笑一,同为先天第三境,气质高雅;
三弟子便是诸葛正我,处于宗师第一境,性格沉稳;
四弟子元十三限,亦是宗师第一境,性情返璞归真。这四位弟子,曾被世人称为“老四大名捕”。
后来,元十三限与诸葛正我争夺功劳失败,人生境遇坎坷,心中失意消沉,逐渐走上歧途,成了蔡京的爪牙。
而他们的传人,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到了第三代弟子,更是人才济济、各有专长。
叶哀禅一脉,有《七大寇》中的沈虎禅、边锋秘、邀月花,另有两位女弟子;
许笑一一脉,有王小石、方恨少等人;
诸葛正我一脉,有无情、追命、铁手、冷血四位徒弟,还有萧剑等三位义子;
元十三限一脉,有**青龙六位徒弟,如今已凋零大半。
至于元十三限本人,早已离世。但他留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小规模势力虽被铲除,大规模势力仍在暗中潜伏,绝非轻易能彻底清除。
就说蔡京那边,明明忌惮诸葛正我,却仍默许神侯府持有《平乱诀》。一方面是信任诸葛正我,另一方面,也是无奈的妥协。
由此不难看出,赵方才这个皇帝当得并不顺心。登基后,他受垂帘听政的高太后牵制。
好不容易等高太后去世,他亲掌大权,立刻铲除旧党,流放大批相关官员,手段果断。
可谁曾想,党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朝堂的暗中争斗,不像江湖厮杀那般明刀明枪,需处处提防、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