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淡的一句话狠狠凿穿了格拉吉欧心中最后那点可悲的幻想,也凿开了他所有强行压抑的情感堤坝。
“还给你?”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从赤红的眼眶中滚落,划过他年轻却已刻上沉重痕迹的脸颊
“妈妈!你看看我,看看莉莉艾,看看你自己,你看看这下面的人!”
他猛地转身,用力拍打着身后冰冷的玻璃墙,指向下方那些鲜活的生命。
“我们偷走小星云,不是因为它是什么科斯莫古,不是什么钥匙!”
他转回身,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死死瞪着母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撕裂出来,混合着血与泪
“是因为莉莉艾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它被关在罐子里哭,是因为碧珂阿姨看着那些被麻醉的宝可梦时,眼神里的痛苦和无力,是因为我偷看到的报告上,写着‘空间紊乱’、‘生态侵蚀’、‘高危险性’!
是因为你这个计划,可能会毁掉整个阿罗拉,毁掉爷爷和爸爸曾经想守护的一切!”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不管扎奥博瞬间阴鸷的目光,不管母亲微微睁大的眼睛,只想把心里憋了太久、几乎要将他腐蚀殆尽的话全部倾倒出来。
“妈妈…你还记得吗?记得莉莉艾刚出生的时候,你抱着她,说她的眼睛像阿罗拉最晴朗的天空,你说要永远保护这片天空的纯净。
记得我得到炎兔儿的那天,你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对我说‘格拉吉欧,宝可梦是伙伴,是家人,要用真心去交换真心’
记得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你捡到那颗有彩虹光泽的石头,笑得那么开心,说这是大海的礼物,要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他泣不成声,童年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此刻心如刀割的现实,让他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那个会笑、会因为我们一点小进步就骄傲、会因为我训练受伤而着急、会因为莉莉艾害怕打雷而整夜抱着她的妈妈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低下来,变成痛苦的呜咽和质问
“是不是和爸爸一样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被你自己关进那个冰冷的收藏室里了?”
“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出了故障的展品,妈妈,我求你醒一醒,看看我,我是格拉吉欧啊,是你的儿子啊,你看看莉莉艾,她就在那边,她那么害怕,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跟着我来了,因为她想救她的朋友,想救你!”
他指向平台下方立柱旁,紧紧靠在一起、仰头望着上方,小脸上写满惊恐的莉莉艾和星星。
“你看看下面那些人!那些相信以太基金会是乐园、是希望,带着孩子来这里寻找美好记忆的人,你的计划成功了会怎样?究极之洞打开,那些你根本控制不了的‘异兽’冲出来,混乱,破坏,死亡,这片玻璃下面,就会变成地狱!
这就是你想要的完美新世界吗?用无数人的恐惧和绝望,堆砌起来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收藏架吗?!”
歇斯底里的哭喊,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格拉吉欧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大滴大滴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那是情感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是一个儿子在绝望中,对自己母亲灵魂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用力的一次呼唤和捶打。
平台上一片死寂。只有格拉吉欧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下方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无忧世界的模糊喧嚣。
露莎米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脸上那种空茫的、梦幻般的神情终于出现了清晰的涟漪,继而演变成剧烈的波动。
格拉吉欧话语中那些鲜活的、温暖的、属于过去的画面,粗暴地捅进了她自我封闭已久的心门。
海边的彩虹石,莉莉艾婴儿时的眼眸,炎兔儿湿润的鼻尖,丈夫温暖宽厚的手掌……
她捂住嘴,眼眸剧烈地颤动着,里面翻涌起巨大的困惑、茫然,以及一种迟来的尖锐的痛楚,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用对“完美”的偏执追求深深掩埋的情感,此刻破土而出,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我在做什么……”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看着跪地痛哭的儿子,看着下方惊慌仰望的女儿,看着自己精心保养、却仿佛沾满无形污秽的双手。
“格拉吉欧,莉莉艾,爸爸的基金会,阿罗拉……”
她眼中的迷雾似乎在消散,属于露莎米奈而非理事长的、人性的光芒在艰难地重新凝聚,她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走向格拉吉欧,想要去拥抱他,抹去他的泪水,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理事长!”
扎奥博冰冷急促的声音骤然窜出,死死缠住了她刚刚松动的心神。
他一个箭步拦在露莎米奈身前,挡住了她看向格拉吉欧的视线,声音又快又急,充满了蛊惑与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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