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喧嚣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在外,办公室旁的一间小会议室内只剩下了一片略带疲惫的宁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桌面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林真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清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坐在对面的阿健面前。
他自己则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因长时间演讲和高强度思考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平静地落在阿健身上。
“喝点水吧。”
林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稳定
“这里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的阿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金黄市底层、只会凭着对火箭队的一腔仇恨猛打猛冲的毛头小子。
一年来的独当一面,掌管关都偌大的摊子,与各方势力周旋博弈早已将他打磨得沉稳内敛。
他的眉宇间多了风霜,眼神也更加深邃,只是此刻那深邃中却翻涌着明显的纠结与无奈。
他并没有去碰那杯水,而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剪短了的头发,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从怀中郑重地掏出了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正是那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归途纲领》第四卷《革命理念的建设》。
他将册子放在桌上,双手按着,抬起头,目光直视林真,语气复杂地开口
“首领,大会上说的关于公私合营,彻底收编那些核心领域的财团,您是认真的吗?真的要这么做?”
林真看着阿健眼中那清晰的忧虑甚至是一丝不认同,没有丝毫意外。
他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余地
“是的。这不是临时起意,阿健,这是我思考了很久,权衡了无数次利弊,并且借鉴了一些来自遥远过去的经验与教训后,得出的结论。”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锐利
“市场,是一头充满活力却又难以驯服的野兽。
完全放任它,最终的结果就是弱肉强食,财富和资源向少数人手中无限集中,形成无法撼动的垄断巨兽,堵死所有后来者的路,就像我们曾经反抗的联盟一样。
但反过来,如果我们像对待敌人一样,用铁链将它彻底锁死,过度地掌控一切,又会扼杀它的活力,让经济变成一潭死水,最终受损的还是最底层的民众。”
林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强调每一个字的分量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关键的度,这个度就是归途必须牢牢掌握最底层、最核心、关乎所有人生存与梦想起跑线的物资和生产资料。
精灵球、伤药、进化石、技能、运输网络,这些是底线,是命脉,绝不能假手于人,必须由我们代表人民来掌控和调配
在此基础之上,其他领域我们欢迎甚至鼓励私人资本进入,给予他们空间和利润,让市场去发挥它配置资源的效率。
这,就是我要的平衡。”
听着林真清晰而坚定的阐述,阿健脸上的纠结之色更浓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苦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去
“首领,我明白您的理想和考量,但是您知道吗?在关东,在我们实际治理的过程中情况要复杂得多。”
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
“归途的名声打出去之后很多事就由不得我们了,为了维持稳定,为了获得发展所需的资金和技术,为了不让辖区内的经济崩溃,我们不得不和那些大型公司,地方财团打交道,甚至做出一些妥协和交易。
有些安排放在之前我阿健想都不敢想,会觉得那是背叛了我们的初衷。
但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下面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觉得我可能做错了些什么,背离了我们当初举起旗帜时的誓言。”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坦诚的困惑与自我怀疑,这是一个实干者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中挣扎的真实写照。
林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阿健说完,他才缓缓摇头,语气异常肯定
“不,阿健,你错了。”
阿健猛地抬头,看向林真。
“我从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
林真的目光温和而充满理解
“你只是在面对现实,在尽你作为一个地区领导者的责任,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治理一个地区更不是光靠口号和热血就能完成的。
你所说的那些妥协和交易在特定的阶段,或许是维持生存、争取发展空间的必要手段,你不是背离了初衷,你只是在摸索中,暂时有些迷茫了。”
他站起身,走到阿健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当年在金黄市的基地里一样
“我很高兴,阿健,真的,高兴你不是被权力和现实完全同化,高兴你还能为此感到困惑和不安,并且愿意把这些心里话告诉我。
这证明我们之间的革命情怀,我们同志之间的信任还没有被那些繁杂的政务和残酷的斗争消磨殆尽。”
林真的话像是一股暖流,驱散了阿健心中部分的阴霾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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