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缘地区,凯纳市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凛冽的海风呼啸着掠过临海的隐蔽山坳,卷起枯草与沙尘,带来深入骨髓的湿寒。
如同盐粒般的雪籽开始零星洒落,敲打在归途部队墨绿色的帐篷顶上,发出窸窣的轻响,为这片临时营地增添了几分肃穆的冬意。
林真和白雅离开了驻扎地,沿着蜿蜒结霜的小路,向凯纳市港口的方向行去,进行物资交接前的最后侦查与联络。
白雅裹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大衣,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
林真走在她身侧,目光扫过那片波涛渐息、边缘已开始凝结起灰白色薄冰的苍茫大海,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思绪。
他看似随意地将手背到身后,指尖轻轻勾了勾
这是他与某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约定好的暗号,按照计划,此刻应该有一束在这个凛冬季节极为难得娇艳欲滴的鲜花悄然递到他手中。
那是他之前悄悄吩咐耿鬼(并塞足了钱)从凯纳市某家温室花店里“借”来的,本想给身边这位一直背负着沉重过往,眉宇间总凝着一丝化不开哀愁的少女,一个小小的惊喜。
然而,他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等待了片刻,却只捞到了一把冰冷的海风。
林真:“…”
他维持着风度,又悄悄勾了勾手指。
依旧空空如也。
一丝尴尬浮上心头。
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通常耿鬼会像影子一样潜伏在那个位置。
果然,只见耿鬼那圆滚滚的半透明身体正努力蜷缩在一丛枯黄的灌木阴影里,两只小胖手死死地捂着那张咧到耳根的大嘴,猩红的眼睛因为极力憋笑而眯成了两条扭曲的缝,整个身体像果冻一样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一种类似漏气风箱的、“库哧库哧”的怪异声响。
林真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他保持着面向大海的姿势,嘴唇不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耿——鬼——!花——呢——?”
“嘎哈哈哈哈!!!”耿鬼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怪笑声,瞬间从阴影里弹射出来,在空中乐得直打滚,一只手指着林真,另一只手指疯狂地戳向林真的左肩方向,笑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林真无奈地彻底转过头,顺着耿鬼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的初始伙伴,毒粉蛾小甲正用几对细小的前足有些笨拙地抱着一朵…呃,原本应该是一大束鲜花,但现在看来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朵孤零零的红色玫瑰。
小甲漂亮的翅膀因为紧张或者参与恶作剧的兴奋而高速震颤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复眼无辜地看向林真,仿佛在说
“不是我干的…但真好玩!”
“小甲?怎么只剩一朵了?”林真哭笑不得,伸出手,试图挽救这最后的火种。
小甲却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一振翅膀,灵巧地避开林真的手指,然后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势,将那只仅存的玫瑰朝着旁边猛地一抛!
“啾——!”
早已在一旁盘旋等候多时的大嘴鸥发出一声得意的鸣叫,一个潇洒的俯冲滑翔,长喙精准地衔住了那朵玫瑰的花茎。
它甚至还炫耀似的绕着林真和白雅飞了一圈,翅膀扇起的风吹乱了白雅的金发,然后才一扭头,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飞去!
“喂,大嘴鸥!回来,那不是鱼饵!”
林真这下彻底明白了,这帮家伙绝对是串通好了要看他出糗,他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那只叛变的肥鸟喊道。
大嘴鸥充耳不闻,飞临海面,玩心大起,脑袋一甩,将玫瑰高高抛起,目标直指在海水中缓缓巡游的暴鲤龙。
暴鲤龙狰狞的头颅缓缓抬起,猩红的瞳孔瞥了一眼那朵朝着它落下的、对比它体型来说渺小得可怜的红点。
它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竟非常拟人化地闪过一丝促狭和玩味,它微微侧过头,极其精准地轻轻一顶!
那朵可怜的,历经坎坷的玫瑰再次被轻盈地弹向空中,在寒冷的海风中无助地翻滚,花瓣似乎又散落了几片。
“你们这群…反了天了!”
林真看着那朵即将香消玉殒于冰海的花,又看看身边嘴角已经明显开始上扬的白雅,一股莫名的,混合着窘迫和不服输的劲儿涌了上来。
他顾不得许多,低喝一声
“比雕,顺风!”
一直在他头顶高空盘旋警戒的比雕清亮地啼叫一声,双翅猛地一扇,一股强劲的却异常柔和的气流瞬间托住了林真!
林真借着这股风力,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在岸边礁石上用力一蹬,以一个堪称潇洒的鱼跃姿势,精准地扑向那朵下落的玫瑰!
他的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冰冷的花瓣…
就在此时!
“噗通!!”
一个恶作剧般的浪头毫无征兆地拍来,应该是水下某个小家伙用尾巴悄悄搅动的,还带点龙系的能量,冰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林真一身,让他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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