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如血,将丰缘隐秘海湾染上一层悲壮而苍凉的金红色。
岩泉轻轻推开门,带着一身海风与疲惫走了进来,他刚刚处理完岸上临时营地的一堆琐事,身心俱疲。
他的乐天河童和蚊香蛙皇跟在身后,也显得无精打采。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床榻。
林真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十天了,整整十天了。
那张曾经锐利、充满不屈意志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深陷的眼窝,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生命的火焰,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比雕收拢着翅膀,像一尊忠诚的护卫守在窗边,头颅低垂,小甲趴在枕边,翅膀纹路黯淡无光,坚果哑铃扎根在角落,钢铁身躯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暗。
大嘴鸥耷拉着脑袋,连耿鬼都失去了往日贱兮兮的神采,半透明的身体在阴影里几乎完全隐匿,只有偶尔闪烁的猩红目光透露着无尽的担忧。
刺龙王和暴鲤龙的精灵球静静放在床头,沉默着。
看到这一幕,岩泉感觉一直强撑着的某根弦,骤然崩断了。
连日来的压力、失去同伴的痛苦、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床上之人深深的担忧……
所有这些沉重的负担,在这一刻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踉跄着走到床边,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这个经历过无数次战斗都没有真正低头的男人,此刻将额头抵在床沿,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首领…”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像是在对林真诉说,又像是在无助地自言自语
“你醒醒啊…你快醒醒看看…”
“我们到丰缘了,暂时安全了,艾丽娅小姐的船帮了大忙…”
“但是,但是我们什么都没了,基地没了,关都的据点也只能转入地下,阿健和小纹他们,我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带来的资金快见底了,百来号人等着吃饭,艾莉娅小姐给我们准备了一部分,但是我们不能总是依靠他人啊。
联盟的通缉令传得到处都是,丰缘这边也不太平,水舰队和熔岩队活动频繁,我们寸步难行…”
“好多新加入的同志开始不安,他们只听说过你的名字,没见过你,流言开始出现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们…”
“我好累,首领,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语无伦次,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困境、迷茫和脆弱,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在这个他视若兄长,视为信仰支柱的男人床前,他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好想,好想再听你骂我一句‘站起来,不许跪’…”
他哽咽着,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就这样跪着,哭泣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都随着泪水流尽。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岩泉用力抹了一把脸,将那些软弱的泪水狠狠擦去。
不能倒下。
他是归途的副首领,是林真最信任的左右手,林真倒下了,他就必须扛起这一切,直到首领醒来,或者…直到他战死的那一刻!
一股近乎绝望的坚韧从他眼底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膝盖,准备强迫自己站起来,去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麻烦。
就在他发力欲起的刹那
一道虚弱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轻轻响起
“站起来,不准跪。”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入了岩泉的耳中,劈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岩泉的身体瞬间僵住,撑起的动作凝固在半途,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疯狂收缩,死死地盯向床上。
只见林真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还带着深重的疲惫和久睡后的迷茫,眼底甚至还有些许未散尽的噩梦残留的惊悸,但瞳孔深处,那簇熟悉的永不熄灭的火焰已经重新燃烧起来。
他正看着岩泉,目光平静。
岩泉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呆呆地看着,仿佛石化了一般。
下一秒无法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疲惫和迷茫,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席卷全身。
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甚至踉跄了一下,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最终化作一个混合着泪水与笑容的,无比复杂却又无比灿烂的表情。
“首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调,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真看着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因为虚弱而未能成功。
但这对岩泉来说,已经足够了。
首领醒了!
真的醒了!
这一刻,什么资金短缺,什么强敌环伺,什么内部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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