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路没停,等陆承渊和韩小旗赶到黑石郡地界的时候,天都快擦黑了。两人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又疼又痒。胯下的马也累得直打响鼻,嘴角挂着白沫子。
黑石郡这地方,看着就穷。官道到了这儿就跟得了痨病一样,变得又窄又破,两旁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上盖的不是瓦,是那种黑黢黢的、厚厚的茅草,被雨水一浇,沉甸甸地耷拉着,透着一股子霉败气。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湿冷,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像是硫磺混着石头粉的怪味儿,估计就是开采那“哑石”弄出来的。
郡城小的可怜,城墙矮趴趴的,城门楼子破旧得都快认不出原样了。守门的兵丁缩在哨棚里躲雨,无精打采的,对进出的行人爱答不理。
韩小旗没急着去郡守府亮明身份,而是牵着马,带着陆承渊在城里几条主要街道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街道冷冷清清,没几个行人,就算有,也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脸上没啥活气儿。店铺大多关着门,开着的几家也是门可罗雀。
“看到没?”韩小旗压低声音,用下巴点了点四周,“这地界,死气沉沉的。要么是穷的,要么……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破了胆。”
两人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点的客栈,名字起得挺唬人,叫“悦来客栈”,实际上就是个前后两进的大院子,前头吃饭,后头住人。客栈伙计也是个没精打采的半大孩子,看到有客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模样。
要了两间挨着的普通客房,又让伙计弄点热乎吃食和热水送到房里。韩小旗多扔给那伙计几个铜子,随口问道:“小兄弟,跟你们打听个事儿。听说你们这儿矿上,前阵子不太平?丢了好几个人?”
那伙计一听这个,脸色唰地就变了,左右看看,才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客官,您……您打听这个干嘛?可不敢乱说!”
“哦?我们就是路过,听人说起,好奇。”韩小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伙计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带着恐惧:“是……是丢了好几个矿上的大哥,都是在井下没的,邪门得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矿上人心惶惶,工钱给得再高,也没多少人敢下深井了。都传……是惹了地下的什么东西,被抓去当了祭品……”
“祭品?”陆承渊心里一动。
“嘘!小声点!”伙计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摆手,“可不敢乱说!官府都下了封口令,不让议论这个!两位客官,吃了饭早点歇着吧,这黑石郡……晚上不太平。”说完,像是怕惹上麻烦,端着热水盆子匆匆走了。
韩小旗和陆承渊对视一眼,眼神都沉了下来。看来这地方,水确实深。
回到房里,陆承渊脱下湿透的衣服,检查腰侧的伤口。还好,刺得不深,只是皮肉伤,上了金疮药,包扎一下应该无碍。他换上一身干爽的粗布衣服,感觉整个人才活过来一点。
窗外雨声渐小,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黑石郡的夜晚,安静得吓人,连声狗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刮过破旧门窗缝隙发出的呜呜声,像鬼哭。
笃笃笃。
敲门声轻轻响起。陆承渊警惕地摸向腰间的刀:“谁?”
“我。”是韩小旗的声音。
陆承渊开门把他让进来。韩小旗也换了身干净衣服,脸色在油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手里还拿着个小酒壶和两个粗陶碗。
“喝口,驱驱寒,也压压惊。”韩小旗倒了两碗劣质的、刺鼻的烧刀子,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酒气。
陆承渊也没客气,端起碗抿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
“你怎么看?”韩小旗放下碗,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扭曲的莲花图案。
“伙计的话,印证了卷宗上的记载。而且,‘祭品’这个说法,很值得玩味。”陆承渊沉声道,“血莲教那帮人,确实有用活人献祭的传统。如果矿工失踪真的和他们有关,那他们的据点,很可能就在矿井深处,或者附近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韩小旗点点头:“明天一早,我去郡守府亮牌子,调阅本地关于矿工失踪的所有卷宗,再问问情况。你,”他看向陆承渊,“别跟着我,自己去矿工聚集的地方转转,酒馆,窝棚,哪儿人多去哪儿,听听那些苦力私底下怎么说。官面上的话,信一半都算多。”
“明白。”陆承渊知道,韩小旗这是让他去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消息。
“记住,机灵点,这地方眼线不少。”韩小旗又灌了一口酒,眼神狠厉,“白天那帮杀手,肯定是冯迁那条老狗派来的。他越是不想让咱们查,咱们越要查个底朝天!”
这一夜,陆承渊睡得并不踏实。腰侧的伤口隐隐作痛,脑子里反复闪过白天的厮杀、黑牙临死前惊愕的眼神、伙计恐惧的表情,还有那神秘的黑石和血莲图案。窗外风声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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