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时,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传话,夫人要见他
福寿堂内,王夫人已端坐在主位,手中捻着佛珠,神色看不出喜怒
管家压下心头的惊悸,躬身行礼
“管家,今日大小姐那边……可还安好?春桃那丫头,醒后可还安稳?”
王夫人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像随口一问
管家心头一紧,连忙低头回道
“回夫人,大小姐院里一切如常,并无特别之事,春桃姑娘已经醒了,大夫看过了,说是需好生将养”
王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的佛珠缓缓转动了一下,目光似乎在他低垂的头顶停留了一瞬
没再多问,只道:“传膳吧”
午膳时,王夫人照例先净手
她拿起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着每一根手指,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道
“萦儿送回来的那些补品,既然她那儿用不完,也不必再入库折腾了,你看着办,拿去分给下头得力的、或是身子不爽利的人吧,送来送去的,麻烦”
管家一怔,这和王萦登记入库、以备后用的说法略有出入,但他不敢质疑,只连忙应道:“是,夫人,老奴明白”
午后,管家正试图将春桃的诡异和夫人吩咐的细微调整抛诸脑后,专注于处理几件日常杂务时
一个门房小厮匆匆来报:“管家,府外有货商求见,说是上月府里订的货到了,要您亲自验看交割”
上月订的货?管家玩家心中茫然,原身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相关信息
但他现在是管家,这种涉及采买验收的事情,他必须出面
王府侧门外,停着三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青布马车
一个穿着绸缎长袍、满脸堆笑的中年商人见了他,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拱手
“哎呦,王管家!一月不见,您风采依旧啊!货都按府上的要求备齐了,都是顶顶好的料子、最新的式样,您验验?”
管家只得端起管家的架子,客气地寒暄两句:“李掌柜辛苦,既是老主顾,货色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规矩不能废,总得看看”
“应该的,应该的!” 李掌柜笑着,亲自引他到第一辆马车后,掀开了厚重的车帘
车内堆叠得整整齐齐,映入管家眼帘的,首先是一片刺目的、宛如鲜血凝固般的大红,是质地极佳的绸缎,光泽柔亮
旁边还有码放好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成套的金钗、步摇、簪环,镶嵌着宝石珍珠,做工精巧绝伦
再看其他车辆,还有绣着繁复吉祥图案的嫁衣料子、大红的绣鞋、甚至有成对的鎏金烛台、……
这,这都是干嘛的
管家心里咯噔一下,疑窦丛生
王府最近有谁要办喜事吗?大小姐?二小姐?没听说啊
而且即便是小姐出嫁,采买这些也应是内院主母或专门嬷嬷负责,怎么会通过外院管家订这么一大批?
他面上不显,仔细检查了料子和首饰的成色,确实都是上品
那李掌柜在一旁陪着笑,滔滔不绝地介绍:“您看这云锦,是江宁今年最新的贡余;这金钗的工艺,是请的京城老字号宝华楼的师傅……保准府上满意。价钱嘛,还是按老规矩,尾款结清即可”
管家按下疑惑,按照商人提供的单据核对数量,确认无误后,示意跟来的账房支付尾款
李掌柜收了银票,笑容更盛,压低声音道:“王管家办事就是爽快!下次府上还有这等好生意,一定还找咱瑞丰祥,保证货真价实!”
送走商人,管家看着这几车明显是女眷婚嫁所用的奢华物品,眉头紧锁
他叫来手下:“这些东西……先抬到外院东库房暂行存放,小心些,别磕碰了”
他吃不准这些究竟是给哪位主子用的,但直觉告诉他,不能乱动,暂时入库最稳妥
下午,佛堂
管家带着满腹疑惑,来到了福寿堂后的佛堂
檀香浓重,王夫人背对着他跪在观音像前
他汇报了几件日常事务后,王夫人捻着佛珠,似不经意地问:“那批货,近日该到了吧?放哪儿了?”
管家立刻想起那几车红绸金钗,不假思索地按下午自己的安排回答:“回夫人,午后刚到,已验收入库,稳妥放在库房了”
捻珠声戛然而止
管家低垂的视线里,只看到王夫人那身深紫色裙裾的袍角,纹丝不动
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库房?” 王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平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生锈齿轮转动的滞涩感
管家还未及细想这语气的不对劲,就听见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他下意识地抬眼
只见跪坐在蒲团上的王夫人,头颅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僵硬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向他的方向扭转过来
那动作全然不似活人,倒像是一具关节失润的木偶,被无形的丝线强行牵扯
她的脖颈似乎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脸颊的肌肉紧绷着,双眼在昏暗光线下幽深得不见底,直勾勾地钉在管家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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