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古堡上空那层永恒的灰翳,将一片稀薄而温暖的金红色光芒洒落下来
云绛挽屏退了侍从,独自倚在自己房间那宽敞华丽的阳台雕花栏杆上
一位侍从在片刻前低声禀报,那个在迷宫中被发现的“眼镜”(陈航)已经被带回古堡,安置在客房里,虽然仍在昏迷,但经过初步处理,已无性命之忧
云绛挽听完,只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是窗外一片落叶的消息,目光依旧投向远方
从他的阳台视角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古堡后方那片广阔的花园,以及那座如今已不再散发恶意的巨大迷宫
在夕阳柔和的光线渲染下,花园呈现出一种与白日和夜晚都截然不同的风貌
靠近古堡的破败区域——干涸的喷泉、锈蚀的雕塑、枯死的花坛——依旧残留着岁月的伤痕
但在暖色调的光晕中,这些残破反而蒙上了一种宁静的、如同古典油画般的沧桑感,少了几分死气,多了几分历史的沉淀
而远方的花园迷宫,那高耸的、墨绿色的灌木墙被夕阳勾勒出一道道金边,入口处那些色泽诡异的黑紫色玫瑰,在逆光中仿佛变成了剪影,暂时收敛了它们妖异的气息
整个迷宫区域,不再像白天那样弥漫着令人不安的荒芜,也不复夜晚那种活物般择人而噬的阴森,而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仿佛一个喧嚣了太久、挣扎了太久的灵魂,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与安宁
一直如同不祥光环般笼罩在迷宫上方的、那片无形的阴影和黑暗气息,确实已经彻底消失了
阳光(尽管是夕阳)似乎第一次能够毫无阻碍地亲吻那片土地
管家如同一个精准的、没有声息的影子,不知何时已静立在阳台门口内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打扰云绛挽的雅兴,又能随时听候吩咐
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脸上戴着那张光滑惨白、毫无表情的面具
夕阳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那身极致的黑与白所吸收,未能给他带来丝毫暖意
沉默持续了片刻,只有微风拂过远处迷宫树顶的细微沙沙声
然后,管家那平稳无波、如同古井深水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份静谧
他并非回答什么问题,更像是沉浸在某段悠远的回忆中,自发地开始叙述:
“那座花园,以及其中的迷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云绛挽耳中,“是由古堡的第三任主人,阿多尼斯·冯·埃伯哈特爵爷,在他最鼎盛的时期下令建造的”
云绛挽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栏杆上轻轻敲击,似乎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管家继续叙述,语调依旧平稳,但若仔细分辨,或许能察觉到那平稳之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尘埃般飘落的感慨
“当时,爵爷刚刚迎娶了他美丽的夫人,一位来自南方、极其喜爱玫瑰与下午茶的贵族小姐,为了博取夫人欢心,也为了彰显埃伯哈特家族的财富与品味,爵爷不惜重金,聘请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园林大师,耗费数年光阴,建成了这座融合了法式规整与英式野趣、并拥有当时最大规模树篱迷宫的花园”
他的话语仿佛在空气中勾勒出了一幅早已褪色的繁华画卷
“那时的古堡,是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明珠,花园里四季繁花似锦,尤其是玫瑰,种植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品种,香气馥郁,色彩斑斓,绝非如今这般……模样,喷泉日夜不休,流淌着清澈的活水,天鹅在池中嬉戏,每当夜幕降临,古堡内便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和舞会,烛火通明,如同白昼,来自各地的名流、贵族、艺术家汇聚于此”
说到这里,管家那惨白的面具,似乎微微转向了迷宫的方向,尽管看不到眼神,却能感受到一种凝视过往的专注
“而当时的爵爷,阿多尼斯老爷,不仅是一位富有且有权势的贵族,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尤其擅长钢琴,他的演奏,据说能令夜莺屏息,让繁星坠落,在那些宴会上,他的琴声是绝对的焦点,能收获无数惊叹、爱慕与真诚的赏识,音乐,是埃伯哈特家族在那个时代的荣耀象征之一”
画卷的色彩开始变得黯淡,管家的声音也似乎低沉了一分
“然而,盛极而衰,似乎是许多古老家族无法摆脱的宿命,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种种原因——战争的影响、投资的失误、后代的不肖……埃伯哈特家族逐渐走向了没落,维持如此庞大的古堡和花园,需要巨额的开销,当财力捉襟见肘时,最先被削减的,往往就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享受”
“花园,渐渐失去了足够的人手进行精细打理,珍稀的玫瑰因缺乏照料而枯萎、变异,或被更顽强的、野性的植物所取代,喷泉干涸,雕塑锈蚀,小径被荒草淹没,到了现在这位……陷入沉睡的主人这一代,情况更是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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