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茅山时,已是深夜。
夜空繁星点点,与城市中被光污染模糊的星空截然不同。
空气清冽,带着山林特有的,混杂着松柏和淡淡香火气息的寒意,吸入口鼻,涤荡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车子在山门前停下。
抬眼望去,夜幕勾勒出群山层叠起伏的轮廓。
最为醒目的,是远处山巅之上,一尊巍然矗立的巨大神像剪影。
那是老子神像,高达三十三米,慈眉善目,长须垂胸,在星辉下呈现出一种沉静肃穆,俯瞰众生的恢弘气象。
山门之内,万籁俱寂。白日里游客如织的喧嚣早已散去,只余下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弟子们显然都已入睡,陆?书示意丁苏川下车。
两人背上简单的行囊,踏着星光,步行入内。
陆?书对这里自然是颇为熟悉,不慌不忙地引领着丁苏川穿过几重寂静的院落。
他话不多,只是偶尔在岔路口或经过重要建筑时,低声指点一二。
“那边,”
他指向更高处一座灯火已然熄灭,但轮廓在星空下依然显得庄严磅礴的建筑群。
“是九霄万福宫。山顶主要宫观,香火最盛,游客上山敬香,多半去那里。”
“明日你若得空,可去瞻仰。不过......”
他顿了顿,脚步未停,带着丁苏川拐上一条相对僻静,两侧古木参天的小径。
“那里人多,规矩也多。既是来修习,不如先看看这里。”
小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宏伟殿宇,而是一片倚着山崖,仿佛悬空而建的平台。
平台以青石铺就,边缘围着古朴的石栏。
石栏之外,便是幽深的山谷,夜色中望下去,深不见底,唯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星光下隐约起伏。
而真正让丁苏川脚步一顿,目光瞬间被吸引的,是平台中央,那株......
千年银杏。
它并非特别高大到惊人,但树干之粗壮,需数人合抱,枝桠虬结盘错,向四面八方伸展,有些甚至探出了石栏之外,悬于虚空。
此刻并非金秋,没有满树灿金,但嫩绿色的叶片在星光下泛着不一样的光泽,厚实且茂密,无疑是为这片悬空平台撑起了一顶生机勃勃的华盖。
夜风穿过山谷,拂过树梢,千万片银杏叶同时发出空灵的沙沙声。
站在树下,仰头望去,星空被枝叶切割成无数闪烁的碎片。
此处并非香火鼎盛之所,也非重要殿宇,甚至没有明显的供奉标识。
但它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直击心灵的力量与美感。
丁苏川站在树下,一时竟忘了言语,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清冷馥郁,带着银杏叶特有清苦气息的空气,仰望着星空与树冠交织的奇景。
一路上的疲惫,对前路的隐忧,心底沉压的种种,似乎在这一刻,都被暂时安抚了。
他几乎立刻就对这个地方,甚至是这棵银杏树,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陆?书站在他身侧,看着他的反应,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此地无名,弟子们有时叫它听风台,有时叫星见崖。不是什么正式修持的场所,但历代都有前辈喜欢在此静坐,观星,听风,悟道。”
他指了指旁边那方光滑的石台。
“据说心静时,能在这石台上看到些有趣的倒影。”
他没有再多介绍,只是道:“走吧,先安顿下来。明日自有人带你熟悉规矩。此地......你若喜欢,随时可来。”
丁苏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株星空下的古银杏,点了点头,跟着陆?书离开了平台。
但他的心,却似乎已经有一小部分,留在了这悬空的听风台上,留在了那沙沙作响的千年树冠之下......
第二天一早,天光未大亮,山间还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
丁苏川依循着昨日陆?书简单的指引,穿过尚在沉睡的静谧院落,朝着听风台走去。
晨雾在古木石径间流淌,鸟鸣声零星清脆。
还未完全走近,便已听到利刃破空的“飒飒!”之声。
只见平台上,已有数道身影正在晨练。
共五人。
三名年轻道士,皆着青色道袍,动作整齐划一,正在练习一套基础剑法。
剑光在晨雾中吞吐闪烁,虽是最基础的招式,但由他们使出,却别有一股沉稳圆融。
为首的是个面容端正的青年,剑势最为凝练,道号明镜。
左侧是个身材稍显瘦削,但眼神灵动的少年,剑招轻快,道号清虚。
右侧则是个面相敦厚,下盘极稳的壮实青年,每一剑都势大力沉,脚步扎实,道号守拙。
另一边,靠近那株千年银杏树下,是两位坤道(女道士)。
一位背对着丁苏川的方向,身姿窈窕,同样在练剑,但她的剑法与那三位男弟子不同,更为灵动飘逸,剑随身走,宛如游龙惊凤,在古树垂下的气根与晨光间穿梭,几乎不带动风声,道号——静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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