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
林正握着方向盘,目光紧锁着前方道路的标识。
车窗外的景色已经从锡城郊外的空旷,变成了阳羡市区的车水马龙。
他走的这条宜城街道似乎是条老城区的主干道,道路不算宽阔,两旁栽种着有些年头的香樟树。
街道两旁,店铺早早开了门。
早餐铺子蒸腾着热气,裹着油条豆浆香味的白雾飘散出来。水果摊的小贩正麻利地码放着鲜艳的橙子苹果。牵着孩子的老人慢悠悠地走着,偶尔停下来和熟人打招呼。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从车前跑过,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的。
一副最寻常不过的,充满烟火气的安居乐业景象。
阳光暖融融地铺洒下来,照得人有些恍惚。
这种生机勃勃的日常,与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充满了紧急警报跟冰冷任务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重玻璃。
林正的目光扫过这些景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想起了丁苏川那小子总是过于沉静的脸,想起了那三只被退回的信封......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杂念,按照导航的提示拐入一条相对安静的岔路。
不多时,“阳羡市人民医院”那几个硕大的红字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医院永远是忙碌的。
即使是在工作日的上午,停车场也几乎满了,门口进出的行人神色匆匆,或焦虑,或疲惫,或带着一丝希冀。
林正停好车,没有立刻进去。
他站在车边,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主楼的结构,侧翼的通道,绿化带的位置,监控探头的角度。
这是多年职业养成的本能。
确认没有明显异常后,他才大步走向住院部主楼。
玻璃自动门滑开,更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大厅里人来人往,挂号缴费的窗口排着队,电子叫号声,孩童啼哭声,低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医院的嘈杂背景音。
林正径直走向导诊台。
台后坐着一位穿着护士服,正在低头整理表格的中年女性。
“请问...丁建平先生,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熟练地在电脑上查询。
“丁建平......住院部A栋12楼,3号床。电梯在那边。”
她指了指大厅一侧,语气公事公办。
“好,谢谢。”
林正点头,转身走向电梯间。
电梯上行,数字不断跳动。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嗡鸣和另外两个乘客身上淡淡的药味。
林正靠着厢壁,看着跳动的数字,脑海中闪过关于丁建平寥寥无几的信息。
“叮——!”一声,12楼到了。
走廊比大厅安静许多,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重,混合着一种...属于长期卧床病人和多种药物沉淀下来的沉闷气息。
林正循着病房门上的号码,一路找到3号床所在的病房门口。
这是一间普通的双人病房,房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他停下脚步,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微微侧身,从门缝向里看去。
病房里光线充足,靠窗的那张床上空着,被子叠得整齐。而靠门这边......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
他侧着头,望着窗外。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略显花白,稀疏,打理得却还算整齐的头发,以及一个瘦削得几乎能看到肩胛骨形状的,单薄的背影。
那或许......就是丁苏川的父亲,丁建平了。
林正站在门外,隔着那道缝隙,看着那个孤独望向窗外的背影。
下一秒,林正的手已然搭上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掌心微微用力,正要推开。
“你找谁啊?”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疑惑,几分疲惫,还有一丝属于中年女性特有的温婉。
这个声音......
林正的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
他太熟悉了。
是李秀兰,丁苏川的母亲。
他们曾在基地见过,在她还未喝下世间水之前。
可现在......
林正缓缓转过身。
眼前的李秀兰,短短几天,已然比他记忆中更加憔悴了许多。
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夹杂了大半银丝,随意地挽在脑后,额前垂下几缕碎发,显得有些凌乱。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脸上写满了连日操劳,心力交瘁的疲惫。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那眼神看向林正时,只有面对陌生人的,带着点礼貌的茫然,再无半分先前的熟稔。
世间水......洗净了过往,也带走了记忆。
她果然,已经不认得他了。
林正压下心头的复杂滋味,脸上迅速调整出一个温和甚至带着点谦逊的笑容:
“哦!你好。请问......”
他指了指3号床的房门。
“这里是丁苏川父亲的病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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