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在轮椅上缓了缓呼吸,竟主动打开了话题。
“对了!你刚刚说丁苏川......在你们那儿,也不怎么爱说话?”
轻山推着轮椅,闻言立刻接话:
“对啊!也不能说不爱说话吧...嗨!我不是跟您说了嘛,他小子就是闷骚得很!典型的摩羯座,都这德行!心里门儿清,就是不爱往外倒,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得熟了才行。”
张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望着眼前模糊的夜色。
“是啊......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合群,给人一种很不好接近,甚至有点......看不起人的感觉。但其实啊,像他这样的人,内心世界往往很丰富,他们不是孤僻,只是更享受独处的过程,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吗?”
“哎哟!”
轻山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他立刻把脸凑近轮椅背一点。
“张老师!那我可真要好好听听了啊!这事儿我之前好奇得要命,但那是老丁的私事,我也不好意思多问,怕戳他肺管子!快!您快说说,到底咋回事儿?”
张海叹了口气,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开始缓缓道来:
“唉......说起来,也都是我当年太固执,方法太简单粗暴了。丁苏川这孩子,理科思维很好,但数学这门课,有时候就是缺了那么点灵光,所以成绩才一直不上不下的。”
“我当时心急啊,总觉得他是态度问题,不用功。有一次,他一道几何证明题,反复讲了三遍,他还是做错了......我...我当时也是气昏了头,觉得他不认真听讲,就当着全班五十多个同学的面......”
“我拿着他那张卷子,卷成筒,就在讲台上敲了他的头,还说了些给你醒醒脑之类很难听的话......”
“就这啊?”
轻山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仇呢!张老师,不瞒您说,这谁家小孩儿上学没被老师揍过,骂过几句呀?那大多不都是恨铁不成钢,为了他好嘛!”
张海苦笑着摇了摇头。
“话是这么说......道理我也懂。不过后来,我也慢慢看出来了,丁苏川这孩子,心思确实不在数学上,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就没有再那样逼着他了。”
“但是,有一次......大概是他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吧。他们的语文老师生病住院了,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学校就安排我暂时代管班级的语文课。”
“丁苏川啊,说实话,他文科成绩,尤其是语文,底子还是不错的,比数学强不少。”
“那一次,我给他们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遗忘》。”
“我本意其实并不是非要纠结于这一篇课文,或者刻意刁难他。”
“只是他啊,有个毛病,或者说,是一种我看在眼里的状态。他爱拖延,不仅仅是作业,更像是一种对过往某些事情的回避和蜷缩。如果不逼他一把,他好像就宁愿把自己埋起来,不去面对,也不去解决。”
“而那篇《遗忘》......”
张海顿了顿。
“我其实是希望他能通过这次写作,去正视一些东西,去思考人生中,我们究竟应该记住什么,又是否有勇气去主动遗忘一些什么。遗忘那些不该背负的沉重?是选择性地放下,才能更好地轻装前行?还是死死攥着那些不愉快,让自己永远困在原地?”
“哎~~~”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他直接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那就是交白卷。”
“不是不会写,也不是没时间。他就是不写。一个字都不写。”
“我找他谈过,批评过,甚至用上了我以前那套笨办法,罚他重写,告诉他写不完就不算完......现在想想,真是又蠢又固执。”
“就这么,这篇作文,我跟他杠上了,断断续续,逼了他将近一年。”
“我以为我在逼他面对,在教他道理。可现在我才明白,我可能......又一次用错了方式。我逼他写的,或许正是他当时最不愿意,也最无力去触碰的伤口。他宁愿交白卷,宁愿被我罚,也不肯在纸上,为那些他想遗忘的东西,留下任何一个字的痕迹。”
轻山推着轮椅,静静地听着,之前嬉笑的神色早已收起,直到张海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张老师,我吧,也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安慰人。”
“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感觉......这事儿吧,好像哪一方都没有绝对的错。您当年是方法急了点,但初衷是希望他好。老丁他呢,年纪小,脸皮薄,自尊心强,受了伤就缩回去了。可能真的就像您说的,只是每个人站的位置不一样,想到的点,也都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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