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公园,暮色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缓慢地浸染着天空。草坪上沾着傍晚的露水,空气里有青草、远处快餐店的油炸味、以及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尘埃与尾气的复杂气息。
八个孩子和他们的搭档数码宝贝,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溺水者,横七竖八地瘫在草坪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
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晚风拂过脸颊,带来的是现实的触感,不再是数码世界那种带着数据波动和奇异能量的风。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流声、更远处商场促销的广播声、还有不知哪家飘来的晚饭香气……这些平凡到极致的细节,此刻却如同最强烈的冲击,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口。
“家……?”美美抱着已经退化回种子兽、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巴鲁兽(种子兽形态),茫然地环顾四周。这里是御台场,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她甚至认得远处那栋有着红色屋顶的社区活动中心。
“我们……真的回来了?”阿助撑着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破损不堪、沾满泥土和疑似机油污渍的衣服,又看看身边同样狼狈、退化回布加兽的哥玛兽,感觉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素娜紧紧搂着比丘兽(比高兽形态),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小鸟型数码宝贝柔软的绒毛上。比高兽用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光子郎抱着甲虫兽(年糕兽形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脑冰冷的金属外壳——这台机器居然也跟着回来了,虽然屏幕布满裂纹,但指示灯还亮着。他试图开机,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片乱码和低电量警告,便又暗了下去。
太一和亚古兽(滚球兽)并排躺着,看着天空逐渐亮起的几颗星星。太一伸出手,滚球兽立刻凑过来,用温暖湿润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掌心。那种真实的、毛茸茸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一种空落落的恍惚。
阿和把阿武和巴达兽(浮游兽形态)都搂在怀里。阿武已经累得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污迹。浮游兽安静地漂浮在阿武胸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安心的光。加布兽(独角兽形态)蜷在阿和腿边,睡得正香。
林晓靠着公园的长椅背,勉强维持着坐姿。证明徽章在回到现实的瞬间就彻底沉寂下去,连一丝微光都不再散发,仿佛只是一枚普通的、材质特殊的白色徽章饰品。身体依旧虚弱,灵魂的枯竭感并未因为环境改变而缓解。他环顾着这些或茫然、或激动、或疲惫的同伴,心中没有回家的喜悦,只有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忧虑的疏离感。
对他们而言,这里是家。
对他而言,这里只是另一个需要重新适应的“陌生世界”。
公园里的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咕噜噜……”
一阵响亮而突兀的腹鸣声,从太一的肚子传出,打破了沉默。
紧接着,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阿助、美美、光子郎……几乎所有孩子的肚子都开始此起彼伏地抗议起来。在数码世界,他们靠着偶尔找到的果实、光子郎分析出的可食用数据流、以及后期一些奇奇怪怪的能量凝胶维持,早已忘记了正常饭菜的滋味和饥饿感的强烈。
现实世界的身体本能,立刻将最迫切的需求摆在了面前。
“好饿……”太一捂着肚子坐起来,脸上的疲惫都被饥饿冲淡了一些。
“我也是……”美美有气无力。
“得先想办法弄点吃的,还有……”光子郎看了看自己和小伙伴们身上的惨状,“我们需要衣服,需要地方清洗和休息,还需要……解释。”
解释他们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天知道现实世界过去了多长时间),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以及……身边这些奇怪的“小动物”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回归现实,并非一切的结束,而是另一堆麻烦的开始。
“先……先各回各家?”阿助试探着说,“我家离这里不算太远,我可以先带哥玛兽回去……”
“不行!”素娜立刻反对,“我们的数码宝贝……它们的样子太奇怪了!被普通人看到会引起骚乱的!而且,我们怎么跟家人解释?”
“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太一挠头,滚球兽在他脚边好奇地嗅着草地,“天快黑了,又冷又饿……”
林晓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哑:“当务之急是食物、基础衣物和暂时的隐蔽点。不能直接回家,风险太大。光子郎,你电脑还能用吗?能不能查一下附近有没有废弃的房屋、仓库,或者……自动贩卖机的位置?”
在数码世界锻炼出的、面对困境优先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此刻发挥了作用。
光子郎点点头,再次尝试开机。这次电脑挣扎着启动了,虽然屏幕大部分区域是黑的,但角落里的地图定位和基础搜索功能居然还能勉强运作,只是速度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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