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14章 特使北行化纷争5

他看向众人，“每人随身带一册袖珍舆图，藏在靴筒里，万不可遗失。”

“那行程……”有人追问。

“正常赶路，二十日能到勒国的漠北王庭。”裴文筠走到墙边的大地图前，迅速的用朱笔标出路线，“第一站宿云州卫，那里的都指挥使姓赵，是当年守界碑的老兵，会派向导接应。之后经青石关、黑风口，这两处驻兵点各有五百骑兵，若谈判生变，可借调护卫。驿站按百里一所算，每到一处先换马，留一人登记通关文牒。”

他转过身，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丑话说在前头——勒国此次来犯，本就存着试探之心。若谈崩了，咱们可能要在漠北王庭待上两月，甚至……得等朝廷的兵马来援。”

一名老吏低声道：“大人，真要兵戎相见，咱们这十几人……”

“放心。”裴文筠从案下取出一叠令牌，“这是枢密院的调兵符，黑风口的驻军见符必应。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动武。”他将令牌分发给随行的武官，“诸位好生记住，咱们是去谈判的，不是去宣战的。带足凭据，守好礼数，可也不能失了底气。”

卯时将过，晨光从窗棂照进来，映着案上的卷宗泛出暖黄。裴文筠将最后一册《边议录》合上：“都回去再温温书，明日出发时，我要抽查。”

官员们陆续退去，议事房里只剩他一人。他拿起那幅北漠舆图，指尖在无鬼山的位置轻轻摩挲——不日后，这片山水，就要见真章了。

暮色漫过上林庄园的飞檐时，裴文筠的马蹄声在青石巷口停住。梨溶月正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盏羊角灯，灯影将她的身影拓在朱红柱上，鬓边的银簪沾着些晚露。

“怎么不在屋里等？”他快步上前，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她微凉的颈侧。

“听侍从说你回了枢密院，想着你定是没吃晚饭。”梨溶月侧身让他进屋，案上的瓦罐还冒着热气，“炖了些羊肉汤，加了当归，暖身子的。”

裴文筠坐下时，才发觉她鬓角别着支新簪——是支素银的玉兰，花瓣上的纹路细巧，正是他前日托人打制的。他伸手轻触那簪子，她便低了头，耳尖微微泛红。

“今日在枢密院，都安排妥当了？”她盛了碗汤推到他面前，瓷勺碰着碗沿，发出轻细的响。

“嗯。”裴文筠舀了勺汤，目光落在她鬓边，“舆图、界碑文书都核对过，随行的人也背熟了要点。云州的赵指挥使会接应，黑风口的驻军也留了符令。”他顿了顿，见她睫羽垂着，便放了勺子，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梨溶月指尖蜷了蜷，轻声道：“我不是担心你准备不周，只是……勒国毕竟是异乡，听说那里的风沙能吹裂羊皮囊。”

“那你替我缝的护膝，可得管用些。”裴文筠笑了笑，将她的手贴在脸颊，“有你在身边，风沙再大，也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那护膝可是她人生的第一个手工作品，质量没得说，可那手工，好在裴文筠不嫌弃，如获至宝那般珍视。

裴文筠望着她眼底的水光，又道，“这次谈判，有那些边界文书在，勒国占不到理。就算真要耽搁些时日，等开春，我带你看北漠的杏花——他们说，无鬼山的山南，春末会开遍野杏。”

梨溶月抬起头，灯影在她眸中晃成细碎的星子。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玉佩：“我把你常穿的那件青布袍也打进行囊了，还有你爱喝的雨前茶，用锡罐封了，防潮。”

裴文筠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窗外的梆子敲了七下，夜色正浓，屋里的灯火却暖得像要化开这秋夜的凉。“明日出发时，你就扮作我的侍女，跟在我身侧。”他轻声道，“到了云州，我带你去看界碑——那上面刻着的，是咱们大虞的疆土。”

灯下的影子被拉得缠绵，裴文筠的吻落在她发顶，顺着鬓角滑到唇角。梨溶月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襟，布料下的体温烫得她心跳失序，连呼吸都跟着轻颤。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吻也变得深沉，带着些压抑许久的渴盼。

她闭着眼，听着他落在耳畔的呼吸，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墨香与淡淡的风尘气。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她忽然觉得腰间的手松了松，睁眼时，正撞见他眼底的柔光——那里面有克制，还有些她读不懂的珍重。

裴文筠扶着她的肩慢慢起身，指尖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梨溶月望着他转身整理外袍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暖意，像被晚风拂过的烛火，忽地漏了半拍，一丝落寞悄悄爬上心头。

他却忽然转过身，俯身又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梨溶月脸颊一热，别开脸去捻衣角。他却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低得像夜露打在花瓣上：“溶月，我要等你点头做我的夫人，八抬大轿从这院门抬出去，拜了天地入了宗祠，才肯真正要你。”

“谁、谁要做你夫人……”她话没说完，就被他眼底的认真堵了回去。那些话像温水煮着糖，慢慢化在心里，甜得她指尖都有些发软。

裴文筠替她掖好被角，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快睡吧，明日要赶路。”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帐内朦胧的身影，轻声道，“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门轴轻转合上，屋里只剩月光从窗棂漏进来，铺在床沿。梨溶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方才那点落寞早被他的话冲得烟消云散。她翻了个身，鼻尖似乎还留着他衣襟的味道，迷迷糊糊间，竟梦到自己穿着红嫁衣，被他牵着跨过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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