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02章 万岁春宴定姻缘1

正月初八的晨光刚漫进昭文馆，裴文筠便已坐在案前。案上堆着年前未整理完的舆图册，他刚将《大虞南疆边境补测图》铺开，就见同僚周主事端着茶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负责典籍誊抄的李吏。

“文筠来得倒早。”周主事将茶盏放在案上，呵了呵冻得发红的手，“这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复工的日子，我还没缓过劲呢。”

裴文筠抬手将舆图边角压好，笑着应道：“年后事务繁杂，早些来能多理些头绪。”话音刚落，就见李吏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夜京城里来了外邦使团，是勒国人。”

“勒国人？”周主事皱眉，放下茶盏，“他们往年虽也来朝贺，却从不在正月里来——这次来得这么早，怕是不简单。”

李吏左右看了看，见昭文馆内其他同僚都在各自案前忙碌，才接着道：“我昨儿听禁军当差的表兄说，这勒国人表面是来给陛下补拜新年，实则是揣着打劫的心思来的！去年他们在边境就不安分，抢了咱们两个村落的粮草，如今怕是想借着朝贺的由头，要些钱财回去。”

“要钱？”陈主事摇头，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我倒听吏部的朋友说，这次不是要钱——勒国使者在驿馆私下放话，想让陛下割让北漠的三城之地，说那几处本就是他们先祖的‘游牧故地’，还说若不答应，就要在边境起兵。”

“岂有此理！”裴文筠猛地攥紧手中的狼毫笔，笔杆在掌心压出深深的印子。他抬头时，眼底满是怒火，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勒国狼子野心，竟想染指我大虞疆土！三城之地虽偏，却是西北的门户，若割让出去，后续他们定会得寸进尺，我大虞绝不能同意！”

他的声音引得邻案的王主事看过来。王主事年近五旬，须发已有些花白，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近前轻轻摇头：“文筠，莫要动气。”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勒国近年练兵不断，骑兵数量比咱们多了近三成，连他们的兵器都比咱们的锋利——咱们兵力不如人，若真闹起来，怕是只能任人宰割。”

“自然法则？”裴文筠站起身，胸口因气愤微微起伏，“王主事，那三城之地住着上万大虞百姓，他们世代在那里耕种、放牧，若割让出去，那些百姓岂不是要沦为外邦的奴役？我大虞的疆土，是先祖们一寸寸打下来的，岂能因兵力稍弱，就拱手让人？”

他指着案上的舆图，指尖落在西北三城的位置，声音字字铿锵：“去年我在西部边境勘测时，曾见过那里的百姓——他们为了护着自家的田，哪怕面对康国骑兵的骚扰，也敢拿起锄头反抗。咱们身为朝廷官员，岂能比百姓还怯懦？兵力弱，咱们就发展兵力；兵器差，咱们就改良兵器！只要上下一心富国强兵，总有一日能护住这江山，护住百姓！”

王主事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文筠啊，你年轻，有冲劲是好的。可你也该知道，咱们这些昭文馆的官员，不过是负责典册、舆图的小官，人微言轻。富国强兵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朝堂上的决策，哪是咱们能左右的？”

周主事也跟着点头：“王主事说得在理。上次户部提议增加军饷，都被驳回了，说国库要先顾着南边的赈灾。咱们就算有心，也没那个力啊。”

李吏更是低下头，小声道：“我家还有老母要养，只求安稳度日，哪敢想那些大事……”

裴文筠看着几人或无奈、或退缩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渐渐沉了下去，化作一股沉甸甸的郁气。他重新看向案上的舆图，指尖抚过北漠边境三城的线条——他想要去勘测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那里的每一条河流，不可让它们被外邦抢占。他想起梨溶月曾笑着说“江山是百姓的江山”时的温柔，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人微言轻，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虽然只是昭文馆的小官，但他下定决心要往上走——不是为了权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朝堂上说话，能让陛下听见百姓的声音，能护住这大虞的一寸寸土地，护住我想护的人。

很快，元宵节到了。

正月十五的暮色刚漫过紫禁城的宫墙，梨溶月便带着月溶坊的十二名伶人，候在长乐宫偏殿的暖阁里。檐角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伶人们身上那套青绿舞衣上——深青的菱纹罗上衣衬得身姿挺拔，浅绿的纱罗裙摆垂落如流水，腰间的翡翠玉带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梨溶月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披帛，双层缫丝纱叠出的青绿云雾落在肩头，纱上的银线星子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指尖无意识拂过领口的山峦纹，忽然想起在安州时，裴文筠曾指着舆图上的山脉，说这每一道纹路都是勘测人用脚丈量的痕迹。“都记牢动作了吗？”她转头看向伶人们，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寻山’那段的碎步要轻，像踩在安州的青石崖上；‘绘河’时的水袖要舒展，仿似宁州的河水那样柔，别慌。

伶人们齐声应道：“姑娘放心，都记牢了。”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太后娘娘传旨，有请月溶坊众人，预备登台——”

梨溶月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领口的山峦纹绣样，率先迈步走出暖阁。长乐宫正殿的乐声已隐约传来，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混着殿内的笑语声，让她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要在满朝文武面前演绎以他为原型的舞，难免还是有些紧张的。

长乐宫正殿内，早已是一派热闹景象。御座上坐着大虞皇帝，明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威严，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扶手；左侧的凤椅上，太后穿着绣金牡丹的朱红褙子，手里捏着暖炉，眼神温和地扫过殿内。右侧坐着万贵妃，她穿着绣满海棠的粉色宫装，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眼神掠过戏台方向时，带着几分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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