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正在榻上坐着与心腹嬷嬷闲谈。
突然裴琰风风火火闯进来,不通报便罢了,居然还扔了个人进来,叫她老人家面色一沉:“琰儿,你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给外祖母请安。”裴琰拱手,随即一脚踩在付掌柜胸口,“老实交代清楚,究竟是谁指使你干的那等卑劣之事?”
付掌柜被吓得心惊胆战,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老夫人实在是不知道闹哪一出。
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急匆匆进来,面色惶急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老夫人的脸色随着管事的汇报,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白家,书香门第,如今,竟因一个掌柜恶意攀咬,被人推上风口浪尖,口诛笔伐,一向清流的府门,被染上了黑墨。
她甚至能预想到,御史台弹劾白家的场面……
“外祖母!”裴琰沉声道,“这付掌柜区区一个下人,背后若没有主子授意,岂有这般胆量?”
白老夫人沉眉。
白家的产业有哪些,她心里门儿清,这家笔墨铺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她写进了大女儿的嫁妆单子上。
后来大女儿亡故,她心疼琰儿年纪小没有娘,便将二女儿嫁过去当续弦,大女儿的嫁妆,自然也名正言顺交到了二女儿手中。
也就是说,这付掌柜如今的主子,是白府嫁出去的二姑奶奶。
裴琰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恳切:“此事,我本可直接禀明祖母,由裴家处置,但……付掌柜毕竟是母亲的人,若由镇国公府处置,难免让裴白姻亲生出嫌隙,伤了和气,我思来想去,只能冒昧,先来请外祖母主持公道。”
白老夫人心头一震。
琰儿竟思虑如此周全?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吗?
难怪二殿下会亲自给他授官。
他与从前,果然是大不一样了。
不等她细想,裴琰突然眼圈瞬间泛红,声音哽咽:“外祖母可知,那被陷害的江氏纸铺东家是孙儿至交,更是恩人,而,更让孙儿心如刀割的是,付掌柜经营的铺面,乃是我亲生母亲当年的陪嫁啊!用我娘的嫁妆,去对付我的至交恩人……这无异于拿娘的刀,剜儿子的心!外祖母,这些年,我太委屈了……”
白老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弄得有点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琰儿,你这些年锦衣玉食,吃喝玩乐,何等快活,何来委屈一说?”
裴琰默然。
原身被继母捧杀养废,整日沉溺声色犬马,哪里懂得分辨好坏,只怕还觉得继母是世上第一好人,怎么可能会有委屈呢?
“姨母待我极好,好到从不约束我学业,好到任由我与狐朋狗友厮混,好到让我成了满京城的笑话,臭名昭着……外祖母,这是难道不是捧杀吗?”裴琰声泪俱下,“我从前名声不好,正因如此,无论我说什么,都无人肯信,如今我因立功,被二殿下提携,在兵部领了官职,稍稍立住,才敢在外祖母面前,吐露这些……”
“你休得胡言!”
白老夫人本能的就反驳。
她膝下一子两女,两个女儿年龄相差不大,从小关系亲密。
她不愿相信,她嫡出的二女儿,会对亲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用上如此阴损的手段。
可一旦有人撕开一道口子,一些从未深想的细节,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琰儿不想读书,二女儿总是心疼孩子,说,国公府的世子,将来自有前程,何必吃这苦头。
琰儿与人厮混,二女儿总是顺着,说,孩子还小,何必拘着,玩一会不碍事……
这一顺,就把琰儿顺成了京城的头号纨绔。
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
白老夫人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能理解一个母亲为自己亲生儿子谋划的私心,这是人之常情。
可她无法容忍,这份私心是建立在如此践踏亲姐姐遗孤的基础上,这简直是在败坏白家的门风!
裴琰敏锐地捕捉到了白老夫人脸上变幻的神色。
他知道,这就是臻姐口中的火候已到。
他抬起头:“外祖母,我不敢怨恨姨母,只怪自己从前愚钝,我现在,只想拿回生母留下的嫁妆,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和倚仗……”
“好了,琰儿,你的委屈我知道了。”白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转头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即刻取来当年白家两位姑奶奶陪嫁单子,核对清楚,准备马车,随我去一趟镇国公府,接下来琰儿你就别掺和了。”
下午日头偏西。
白府的马车停在了镇国公府大门口。
白氏正处理着府中庶务,听闻下人来报,说是白老夫人来了,她愣了一下,不年不节的,母亲来做什么?
她放下账本忙出去相迎。
还不等她请安,白老夫人就冷冷道:“你婆母淳雅老夫人可在?”
白氏心头莫名一跳:“在的,母亲可是有要事?”
白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便示意她带路,竟是半分与她细谈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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