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望海村还在沉睡中。金志洙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后坐在窗边,借着天光最后一次默读剧本。今天要拍的是第一场戏——李在民提着行李箱站在老宅门前,犹豫良久后终于敲门。
窗外传来窸窣声响,朴振宇带着摄影组已经在楼下布置器材。金志洙换上戏服——米色棉质衬衫,深灰色休闲裤,一双看得出品质但已有些磨损的皮鞋。美术指导李秀珍特意将衬衫的领口揉皱了些,袖口卷到小臂中段,留下长途跋涉的痕迹。
六点整,化妆师为他做最后的调整。不是精致的妆容,而是刻意营造的疲惫感——眼下轻微的暗影,嘴唇略干,头发随意但不过分凌乱。
“要的就是这种刚下长途车的样子。”李秀珍退后两步端详,“很好,看起来就像个想保持体面但已经力不从心的城里人。”
金志洙看向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已经开始脱离“金志洙”的轮廓,染上“李在民”的气质——那种微妙的疏离与疲惫,不是演出来的,是从内而外透出来的。他想起了林允儿的话:“让角色住进身体里。”
六点半,所有人聚集在老宅门前。天光渐亮,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给石板路和木门蒙上一层朦胧。朴振宇正在和摄影指导金大植确认机位。
“第一个镜头从背后拍,广角,人物在画面下方三分之一处。”朴振宇比划着,“要突出他的渺小和老宅的厚重。然后慢慢推近,在他抬手犹豫时给手部特写。”
金大植调整着三脚架:“光线呢?现在这个晨光正好,柔和但有层次。”
“就现在这个光线。自然光最有质感。”
金志洙走到标记的位置,手里提着道具组准备的旧行李箱。箱子不重,但提手的质感很真实。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那些准备工作中积累的感受浮现——金成焕讲述的父亲故事,朴万洙那句“这里是我的根”,昨天站在门前时的那个停顿。
“各部门准备!”朴振宇的声音打破宁静。
场记板在镜头前合拢:“《归途》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
“Action!”
金志洙睁开眼。这一刻,他不是金志洙,是坐了四小时车、从首尔回到故乡的李在民。手里行李箱的重量变得真实,衬衫领口的不适变得真实,面对这扇门的犹豫变得真实。
他站在那里,没有马上动作。镜头从背后缓缓推进,画面里,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面前是斑驳的木门,门上褪色的春联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三秒。五秒。十秒。
他抬起右手,动作很慢,仿佛那只手有千斤重。手在半空中停顿——不是表演出来的停顿,是真的不知道这一敲下去,会面对什么。父亲会说什么?会怎么看他这个三年未归的儿子?他们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在这一刻爆发?
手指最终落在门板上,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Cut!”
朴振宇从监视器后抬起头,脸上带着兴奋:“很好!但志洙xi,我们保一条。这次手落下去的时候,稍微重一点,让我听到声音。”
第二遍拍摄,金志洙调整了力度。手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咚”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一声仿佛敲在自己心上。
“Cut!这条更好!准备下个镜头,门内的反应。”
饰演父亲的金成焕已经站在门内。老人今天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和旧毛衣,头发刻意弄得有些凌乱,背微微佝偻,完全是一个独居渔村老人的形象。
“第二镜,准备!”
场记板再次合拢。
门从里面被拉开。金成焕出现在门后,手里还拿着补了一半的渔网。他看见门外的人,动作停顿了一瞬,眼神里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然后他垂下眼睛,继续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淡:“哦,回来了。”
这句词和昨天围读时一样,但此刻在真实的场景中,配上老人那个先看再躲的眼神,一下子有了重量。
金志洙——不,李在民——站在门外,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干巴巴地说:“爸,我回来了。”
“进来吧,外面冷。”金成焕转身往屋里走,没接儿子手里的行李箱。
镜头跟着李在民进门。他提着箱子跨过门槛,动作有些笨拙。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鱼腥、霉味和老人独居特有的气息。他站在玄关,不知该把箱子放哪。
“Cut!完美!”朴振宇喊道,“这条过了!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
第一场戏顺利得让整个剧组都有些意外。通常第一天拍摄会有各种磨合问题,但这两位演员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节奏。
休息时,金成焕走过来拍拍金志洙的肩膀:“刚才那个站在玄关不知所措的样子,很真实。很多回乡的人就是那样,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客人。”
“是前辈带得好。”金志洙诚心说。刚才金成焕那个转身不接行李箱的动作,完全超出了剧本描述,但恰恰是这个细节,让父子之间的疏离感瞬间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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