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傍晚,金志洙刚结束与英语教练的两小时会话练习,手机就响了。是林允儿。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她略显疲惫的声音:“志洙,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金志洙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怎么了?排练不顺利?”
“也不是不顺利……”林允儿停顿了一下,背景音里有隐约的钢琴声,“就是有一场戏,我怎么都找不到感觉。导演下午说我的情绪‘太干净了’,可是剧本里这个角色这时候明明应该很愤怒,但又要压抑着……我试了好几种演法,都不对。”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自我怀疑。金志洙安静地听着,能想象出她在排练厅对着镜子反复尝试、却始终不满意的那种状态。每个演员都会经历这种时刻——某个角色、某个场景像一堵墙挡在面前,明明看得见后面是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翻过去的路。
“你现在还在排练厅?”
“嗯,其他人去吃晚饭了,我想再试试这段。”
金志洙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把剧本那段发给我看看。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现在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地址发我。”
半小时后,金志洙开车到了林允儿发来的地址。这是一个位于大学路附近的小型话剧排练场,建筑有些年头了,外墙爬满了常春藤。推开厚重的木门,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一个房间的门缝里透出灯光。
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是林允儿的声音。
推开门,是个不大的排练厅。木地板,三面镜墙,角落里堆放着道具和折叠椅。林允儿独自坐在舞台中央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着剧本和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她穿着宽松的排练服,头发随意扎起,额前有汗湿的碎发。看到金志洙进来,她站起身,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真的来了……谢谢你。”她说着,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金志洙接过水,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
“嗯,导演和其他演员都去吃饭了,说七点半再回来继续。”林允儿揉了揉太阳穴,“我想趁这个时间把问题解决了。”
两人在舞台边缘坐下。林允儿把剧本翻到标记的那一页,递给金志洙。“就是这场。女主角发现男主角一直在骗她,其实早就知道她的秘密。按照常理,她应该很愤怒,直接爆发。但剧本提示这里要‘压抑的愤怒’,台词也很克制,更多的是眼神和细微的动作。”
金志洙快速浏览了一遍。这场戏确实很微妙——信息量巨大,但表面的对话很平静。女主角在得知真相的瞬间,不是歇斯底里,而是用一连串看似无关的问题来确认,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子,但握刀的手在抖。
“导演说的‘太干净了’,是什么意思?”金志洙问。
“他说我的愤怒太‘标准’了,像教科书里的愤怒,没有这个角色特有的那种……扭曲感。”林允儿苦笑,“这个角色本来就有点神经质,她的情感表达方式应该是**型的。可我想象不出那种‘扭曲的愤怒’该怎么演。”
金志洙思考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觉得这个角色此刻最核心的情绪是什么?是愤怒吗?”
林允儿愣了一下。“不是吗?被最信任的人欺骗……”
“是,但愤怒可能只是表面。”金志洙指了指剧本上的几句台词,“你看这里,她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这里,‘所以你一直看着我像个傻瓜’。这些问题的重点不是指责,而是在确认一个事实——她在他眼中的形象。比起被骗,她更受伤的是,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一直是‘可以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他顿了顿:“所以核心情绪可能是‘羞耻’——为自己居然没有察觉而感到羞耻,为全心全意信任对方而感到羞耻。愤怒是这种羞耻的外衣,但它不是那种纯粹的、理直气壮的愤怒,而是混杂着自我厌恶的、想要发火却又觉得没资格的憋屈。”
林允儿怔怔地看着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所以……不是‘我很生气你骗我’,而是‘我居然让你觉得可以这样骗我,而我还没发现,我真愚蠢’?”
“对。”金志洙点头,“这种情绪会更复杂,更‘不干净’。它会让愤怒的表现形式变得奇怪——可能不是提高音量,而是声音压得更低;不是瞪着眼睛,而是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对方;甚至可能出现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反复捏手指,或者不自然地整理头发,因为想要维持表面的镇定,但身体已经失控了。”
他站起身:“要试试看吗?我来对这场戏。”
林允儿有些惊讶,但很快点头:“好。”
两人走到排练厅中央。金志洙快速扫了一眼男主角的台词,然后放下剧本——他已经记住了要点。他稍稍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更贴近那个“隐瞒真相的男主角”的状态:肩膀微微内收,眼神里带着愧疚和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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