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有序的拍摄中悄然滑入深冬。《辩护人》的拍摄进度已过半,气氛却愈发凝重,因为整个剧组都知道,最重头、也最考验演员功力的戏份——法庭审判的群戏,即将开拍。
这场戏在首尔郊外一个特意搭建、力求还原当年氛围的模拟法庭摄影棚内进行。空气中弥漫着油漆和旧木料的味道,压抑而肃穆。今天到场的不止主要演员,还有数十名饰演法官、检察官、律师、旁听群众以及和沈岩一样作为“被告”的青年学生演员。庞大的场面,复杂的调度,对每一个参与者的专注力和表现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沈岩很早就到了化妆间。化妆师在他脸上扑上更显苍白和疲惫的粉底,在他的嘴角和眼角用特制材料做出细微的淤青和伤痕,头发也被刻意弄得油腻杂乱,穿上那套皱巴巴、象征囚服的旧衣服。当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惶恐、带着伤痕、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时,属于“朴尚民”的灵魂,开始缓缓注入这具身体。
他走到拍摄现场,在指定的“被告席”区域坐下。周围是其他同样装扮的年轻演员,不少人因为紧张而低声交谈,或者反复默诵着自己的台词。沈岩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他在感受身下硬木椅子的冰冷,感受着周围嘈杂人声中那种无形的压力,将自己完全沉浸到“被捕后首次公开庭审,内心充满恐惧与茫然”的角色状态中。
导演杨宇硕坐在监视器后,神情比往日更加严肃,通过扩音器进行着最后的走位和灯光调试。宋康昊也已经就位,他饰演的宋佑硕律师坐在辩护席上,正低头看着最后的辩护词稿子,偶尔抬起头,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的年轻人们,眼神里带着剧中人物应有的沉重与决心。
当他的目光与沈岩接触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安静得有些过分,不像其他人那样或紧张或亢奋,他只是低着头,但紧绷的肩线和偶尔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却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宋康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是个懂得用内敛方式积蓄力量的演员。
“各部门准备!”副导演高声喊道。
“录音就绪!”
“摄影就绪!”
“A机焦点清晰!”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杂音消失,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张力在空气中凝聚。
“Action!”
打板声落下,法庭戏正式开拍。
起初的镜头主要集中在法官、检察官和宋康昊的身上。沈岩和其他“被告”一样,大部分时间只是背景,需要做出符合情境的反应——低头,沉默,偶尔因为控方尖锐的指控或法官严厉的呵斥而身体微颤。
沈岩没有刻意去做大动作,他只是将自己完全交付给“朴尚民”。当检察官用冰冷的语调描述着他们的“罪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角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种屈辱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他几乎窒息。他低着头,但观众以及镜头后的导演能清晰地看到他后颈僵直的肌肉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戏份一步步推进,矛盾逐渐升级。宋康昊饰演的宋佑硕律师开始反击,他的辩护词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充满激情的控诉,像一把重锤,敲击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也敲打在每一个“被告”的心上。
沈岩能听到身边其他演员细微的抽泣声,那是被台词感染后的真实反应。但他没有。他依旧低着头,只是攥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
终于,镜头开始扫过被告席,给这些年轻的“面孔”特写,捕捉他们听到辩护词时的反应。
当镜头即将移到沈岩身上时,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就是这一个抬头!
监视器后,杨宇硕导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下,目光死死锁定在沈岩的特写画面上。
镜头里,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上,混杂着太多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长期关押带来的麻木和疲惫,有对未知判决的深深恐惧,有被诬陷、尊严被践踏的屈辱……然而,在这一切的底层,在宋佑硕律师那充满力量与情感的辩护词的冲击下,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如同废墟中挣扎着探出头来的嫩芽般的“希望”和“被理解的光芒”,正从他那双内双的、深邃的眼睛里,一点点艰难地透出来!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翻腾、爆炸!那眼神,像是一潭绝望的死水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之下,是沉睡灵魂的苏醒前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他干涩的眼角滑落。不是嚎啕大哭的宣泄,而是情绪积累到极致后,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悄无声息,却带着千钧重量,划过他脸颊上那刻意做出的淤青伤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他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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