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拍摄,在首尔深秋的寒意中,以一种近乎纪录片的缓慢而坚定的节奏展开了。没有宏大的场面,没有跌宕的情节,有的只是对准底层生活近乎残忍的凝视。金志洙,或者说“李志昊”,便彻底沉浸在了这片灰暗的色调里。
拍摄现场通常设置在真实的棚户区、嘈杂的零工市场、或是墙壁斑驳的廉价出租屋内。环境嘈杂而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旧物、油烟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生活滞涩感。朴赞郁导演的执导风格与他本人一样,沉静而精准。他很少给演员过多的指示,更多的是在开机前与演员充分沟通,确认对角色和情境的理解,然后便放手让演员去发挥,只在监视器后捕捉那些最自然、最真实的瞬间。
金志洙的表演,在这种环境下,褪去了所有技巧的痕迹,呈现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他穿着那身始终不变的旧夹克,微微佝偻着背,眼神大多数时候是麻木和躲闪的。他走路的姿态,带着长期营养不良和从事重体力劳动后的虚浮;他看人时,总是先飞快地瞥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皮,那是长期处于弱势地位形成的自我保护;他甚至改变了呼吸的节奏,变得有些短促,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焦虑。
一场在零工市场争夺搬运工作的戏,需要他和几个真正的临时演员一起,为了一个日结的工作机会而挤作一团。金志洙完全将自己代入了“李志昊”的身份,他被人高马大的工友轻易地推开,踉跄着差点摔倒,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屈辱和更深的卑微。他没有说一句台词,但所有的不甘与无奈,都写在了他下意识攥紧又无力松开的拳头,和那双始终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睛里。
“Cut!”朴导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满意,“很好,志洙,那种无力感很对。群演老师们也辛苦了,我们保一条。”
这样的戏份,对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每一天收工,金志洙都感觉像是从“李志昊”沉重的躯壳里勉强挣脱出来,带着满身的疲惫和那种属于角色的、挥之不去的压抑感。他回到剧组安排的、同样简陋的临时住处,常常只是静静地坐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找回属于“金志洙”的呼吸节奏。
他与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稀薄。与林允儿的沟通,维持在一种极简的模式。通常是在深夜,他回到住处后,会收到她发来的、几乎没有实质内容的问候。
“结束了吗?”
“今天好像更冷了。”
有时是一张天空的照片,有时是一句歌词。
金志洙的回复也同样简短。
“刚回。”
“嗯,你也是。”
“看到了。”
没有缠绵的情话,没有琐碎的分享,但这种跨越空间、穿透角色阴霾的简单连接,却成了金志洙最重要的精神锚点。它提醒着他,在“李志昊”的苦难之外,他还有一个值得期待和回归的世界。有一次,他连续拍摄了几天情绪极度压抑的戏份,感觉自己快要被角色的绝望同化,凌晨回到住处,看到林允儿发来的一张她自己做的、看起来卖相并不算太好的泡菜汤照片,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说“失败了TT”。那一刻,他盯着手机屏幕,竟然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幻觉,却真实地驱散了他心头笼罩的些许阴霾。他回复:“看着还行。”
除了精神的消耗,身体的考验也同样严峻。为了贴合角色,他的饮食被严格控制,体重维持在一种清瘦甚至略带嶙峋的状态。有一场戏需要“李志昊”在寒风中搬运重物,反复拍摄了几条,金志洙的体力消耗极大,结束后,他的手臂甚至在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的是虚汗而非热汗。助理赶紧递上热水和能量棒,朴导也走过来,难得地说了句关心的话:“注意身体,别太拼,我们进度可以调整。”
金志洙只是摇摇头,喝了几口水,表示自己可以坚持。他知道,这种身体上的真实感受,是任何表演技巧都无法替代的,它能让角色更加血肉丰满。
在拍摄间隙,他也会观察剧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特别是那些饰演配角的、并不出名的演员,以及那些真实的群演。他们同样敬业,在寒冷的天气里穿着单薄的衣服,一遍遍重复,毫无怨言。从他们身上,金志洙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在底层挣扎的“沈岩”的影子,这让他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机会,也对“演员”这个职业有了更深的敬畏。表演,不仅仅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荣耀,更是背后无数个日夜的耕耘和对各种人生的深刻体察。
拍摄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有一场“李志昊”与”母亲“因为医药费而发生争执的戏,情感爆发要求很高。金志洙前期酝酿的情绪很足,但在与金姈爱老师对戏时,总感觉差了一点火候,不是过于外放显得戏剧化,就是过于内敛显得力度不够。连续几条都没有达到朴导想要的那种“绝望中的爆发与克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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