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松开她,直起身,眼神已恢复清明。他拉过锦被盖住洛新言裸露的肩头,声音平静无波:“言言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窗外。
洛新言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她看着空荡荡的窗口,眼中的期待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凉和刺骨的痛楚。泪水无声滑落。若在从前,他绝不会在此时离开……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许多事情,她不能说,为了洛家。
赵君无烦躁地回到二皇子府。那股莫名的郁气非但未消,反而在心头盘踞不去。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闪过麟德殿外回廊下,凉笙与霍年州并肩而立、仰望烟火的背影。那画面清晰得刺眼。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无谓的杂念,换回常服,鬼使神差地,他又一次来到了梁府。
跃入后院,眼前的情景让他微微一怔,随即那萦绕心头的烦躁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只见院中暖炉旁的小桌上,凉笙、阿箐、阿梦,甚至还有他那向来沉默如影的暗卫祭奴,四人竟围坐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打马吊?
凉笙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阿箐正兴高采烈地摸牌,阿梦专注地计算着,连祭奴那张万年冰山脸也似乎柔和了几分。赵君无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拍了拍祭奴的肩膀。祭奴立刻如同被烫到般起身,恭敬地将位置让出。赵君无大马金刀地坐下,顺手摸了一张牌,看也没看便打了出去:“五万。”
“胡了!”阿箐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摊开牌,朝着赵君无伸出白嫩的手掌,“给钱给钱!清一色一条龙!翻倍哦,二殿下!”
赵君无看着自己打出去那张炮牌,脸瞬间黑了。真是见鬼!第一张牌就点了个大炮!接下来,仿佛霉运缠身,他竟一路输到午夜散场。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和另外三人面前堆起的小银山,赵君无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垂头丧气的神情。
凉笙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的沉重仿佛也消散了些许。到底……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啊。
守岁结束,回到房间。凉笙才想起赵君夜留给阿箐的信,忙从妆匣深处取出递给她。阿箐借着烛光展开信纸,只看了几行,脸色骤然煞白,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扑进凉笙怀里,泣不成声:“阿姐……他说……他说若我看到这封信时他还没回来……就代表他……他凶多吉少了……他让我……让我别等他……”
凉笙抱着妹妹颤抖的身体,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赵君夜那家伙……估计也才刚到越冬吧?半个月的路程,他就连后事都交代好了?他是不是算准了你起码得几个月后才能看到这信?”她轻轻拍着阿箐的背,柔声安慰,“傻丫头,别自己吓自己。他才走了多久?半个月!连越冬的城门估计都没摸热乎呢!肯定没事的。他大概也没料到赵君无能这么痛快放你回来陪我过年。”
阿箐抽噎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姐姐:“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凉笙语气笃定,带着安抚的力量,“那家伙命硬着呢。估计就是脑子一热,写封信装深情,吓唬你这小傻瓜。” 阿箐被姐姐笃定的语气安抚,渐渐止住了眼泪,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这个缺心眼子的混蛋!就知道吓唬人!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姐妹俩相视,破涕为笑。最终,凉笙又喊来阿梦,今夜三人挤在一张床上,互相依偎着取暖,在絮絮的低语中沉沉睡去。这是乱世中,属于她们难得的、温暖的港湾。
翌日清晨,凉笙醒来时,枕畔已空。阿箐和阿梦如同来时一般悄然,已早早起身,回到了二皇子府继续她们严苛的训练。枕边只残留着妹妹身上淡淡的香气。凉笙坐起身,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心中那份因亲人团聚而生的暖意,渐渐被现实的冷硬取代。
她坐到梳妆台前,目光落在昨夜霍年州送她的那个小木盒上。打开盒盖,十六岁的“自己”安静地躺在丝绒里。她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那木雕少女的眉眼、鼻梁、嘴唇……每一道刻痕都无比熟悉,仿佛带着边城风沙的气息和少年炽热的目光。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她摩挲着,眼神悠远,似在怀念那段短暂却纯粹的温暖,又似在凭吊那早已死在流亡路上的、真正的十六岁的月凉笙。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凉笙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木雕。
门被推开,赵君无一身墨色锦袍,带着屋外的寒气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凉笙手中那个小巧的木雕,以及她指尖流连其上时流露出的、罕见的温柔与怀念。他的目光在那木雕上停留了一瞬,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随即恢复了惯常的疏懒。
“今晚随我去黑市。”他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说完,也不等凉笙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仿佛只是来下达一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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