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72章 推广也够彻底

冰凉的广袖流仙裙料子贴在肌肤上，带着一丝丝熨帖的沉坠感。镜中人影绰约，繁复的银线刺绣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的华光，层层叠叠的裙摆如云霞铺展，衬得她身形愈发纤弱。千梦诀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通透的羊脂白玉钗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颊边，为这身华丽添了几分清冷素雅。

“阿笙，真好看。”千梦诀由衷赞叹，眼中却难掩忧虑。宫宴，那是龙潭虎穴。

凉笙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不过是件衣裳罢了。”她抚平袖口一丝不存在的褶皱，声音平静无波，“走吧，莫让宫里的马车等急了。”

府门外，两辆宫制马车静静停驻，黑漆描金，气派非凡。凉笙拒绝了千梦诀的搀扶，自己提着裙摆，稳稳地踏上了车辕。车帘放下，隔绝了千梦诀担忧的目光和阿箐在门内探头探脑的小脸。宫宴凶险，阿箐绝不能同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凉笙靠在车壁上，微微掀开一角厚重的锦帘。暮色四合，巍峨的宫墙在眼前绵延，朱红的宫门次第打开，又缓缓闭合，像巨兽吞吐着气息。越往里走，守卫越森严，甲胄碰撞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么一座大牢笼……”凉笙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消散在车厢的阴影里，“却还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来，用一生去换那方寸囚笼里的荣华。”她眼中掠过一丝讥诮，随即又归于沉寂的淡漠。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主动踏入了这漩涡的中心？为了箐箐，为了月家，她别无选择。

马车在第二道巨大的拱门前停下。领路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梁神医，宫规森严，此门内需步行，请随咱家来。”

凉笙下了车。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宽阔宫道，两侧是高耸的宫墙，琉璃瓦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又压抑沉重的气息。她微微垂眸，跟在太监身后，步履从容，广袖下的手指却悄然攥紧。

麟德殿。

当那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殿终于出现在眼前时，饶是凉笙早有准备，也被其壮丽与喧嚣震了一下。殿门大开，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传出，夹杂着鼎沸的人声。殿内空间极其开阔，雕梁画栋，蟠龙金柱直抵穹顶，琉璃宫灯如星辰般悬挂，映照着下方攒动的人头。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大臣、珠光宝气的诰命夫人、以及那些精心装扮、环佩叮当的贵女们，已将大殿填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混合着熏香、脂粉、酒肴的复杂气味，织成一张无形的、名为“权力”与“**”的网。

凉笙在太监的指引下，径直走向靠近殿门的一个角落。这里位置偏僻，光线稍暗，远离殿中央主位和那些炙手可热的核心区域。一张小巧的紫檀木案几，上面已摆好了几碟精致的宫点。她拂衣坐下，将身影尽量隐在殿柱的阴影里，像一滴水汇入喧嚣的海洋，毫不起眼。

宫女们端着描金漆盘，流水般穿梭于席间，珍馐美馔陆续上桌。天启帝赵光彦在众星捧月中驾临，一身明黄龙袍，面容在冕旒珠帘后看不真切，只觉威仪深重。开场无非是帝王例行的寒暄祝酒，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大殿。凉笙坐得太远，连他五官轮廓都瞧不分明，只觉那声音如同闷雷，敲在人心上。

丝竹声再起，舞乐开场。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身姿曼妙，水袖翻飞，演绎着盛世的繁华。场面恢弘，舞姿精妙，但凉笙只觉得遥远。这与她前世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宫廷盛宴并无本质不同，只是眼前的更为真实。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接着，一位身着宫廷乐师服饰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件奇特的乐器走到殿中。那乐器琴筒蒙蟒皮，琴杆细长，只张了两根弦。

凉笙眸光微凝。二胡！

乐师调弦，随即，一段激昂慷慨、带着浓烈江湖侠气的旋律流淌而出！

《仙剑奇缘》！

凉笙心中微愕，随即了然。赵君无的动作果然够快，推广也够彻底，连宫廷乐师都已掌握，还堂而皇之地在御前演奏。她甚至能想象到赵君无此刻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用二胡演奏这首曲子，音色凄厉苍劲，别有一番孤剑天涯的壮烈感，倒是意外地契合。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众人如痴如醉，纷纷议论这新乐器的奇妙与曲调的动人心魄。凉笙安静地听着周围的赞叹，目光却投向对面席位的方向。隔着重重人影和晃动的灯火，她隐约看到了那个玄色锦袍的身影，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案几旁，手中把玩着酒杯，似乎对周遭的赞誉浑不在意。

紧接着，一位身着艳丽西域舞裙的官女上场。她的舞姿热情奔放，旋转间裙裾飞扬，手腕脚踝上的金铃叮当作响，充满了异域风情。凉笙听到旁边几位夫人低语：

“是礼部尚书长孙昀家的千金，长孙晓小姐吧？舞跳得真好！”

“可不是，听说她对二殿下痴心一片呢，可惜落花有意……”

“嘘……慎言！皇家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长孙晓……凉笙记下了这个名字。目光扫过那姑娘明媚娇艳的脸庞和舞动时含情的眼波，心中微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喜欢上赵君无那样一个……没有心的人呢？他的世界只有算计与权衡，情爱于他，恐怕连锦上添花的点缀都算不上。

西域舞罢，掌声依旧热烈。随后上场的，是一位身着鹅黄宫装、气质娴静的少女。她抱着古筝，仪态万方地向帝后行礼。凉笙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在绣衣坊为难过她的女子，高贵妃的侄女，四皇子赵君夜的表妹——高明珠。

“这位高小姐，琴艺在京中也是颇有名气的。”旁边又有人低语，“听说她钟情四殿下多年，可惜四殿下似乎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凉笙心中一动。是箐箐吗？若真是，那这位高明珠，便是阿箐潜在的情敌了。她不由得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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