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48章 咫尺天涯

“你要见的话，”赵君无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他伸出手。

“我……”凉笙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巨大的喜悦过后，一股更深的恐惧和自卑猛地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这张被毁掉、被更换过的脸。“我现在这个样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痛苦和迟疑，“她若见着了……定要伤心……会吓到她的……” 她无法想象，记忆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妹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鬼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那就先远远看一眼。”赵君无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他看出她的渴望和怯懦，直接替她做了决定。话音刚落，他俯身，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凉笙惊呼一声，身体瞬间腾空，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赵君无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赵君无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紧绷和那纤细手臂传来的力量，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扯，心底竟莫名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他没有说话，足尖一点，抱着凉笙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越过梁府高墙，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风在耳边呼啸，凉笙的心却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她紧紧搂着赵君无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颈处，感受着他稳健的心跳和奔跑时带起的风声。紧张、激动、恐惧、期待……无数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终于要见到阿箐了！她的妹妹！她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赵君无的身法极快，不多时，演武山庄熟悉的轮廓便出现在夜色中。他并未直接闯入山庄内部，而是抱着凉笙，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掠上靠近山庄主院外围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树冠。

“别出声。”赵君无在凉笙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稳稳地坐在粗壮的枝桠上，背靠着树干，而他的手臂则虚虚地环在她身侧，防止她跌落。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从这个角度，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庭院中的情景。庭院里点着几盏石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个穿着杏色寝衣的少女正坐在石凳上，托着腮，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她侧对着他们的方向，面容在灯光和月色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凉笙的呼吸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阿箐！

真的是阿箐！

那张脸……几乎就是她毁容前的翻版！眉眼如画，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灵动，只是比记忆中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英气和……淡淡的轻愁？她的阿箐，真的长大了！活生生的！就在离她不到十丈远的地方！

巨大的冲击让凉笙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瞬间决堤，无声地汹涌而下。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几乎冲破喉咙的呼唤和哭泣泄露出来。她贪婪地、近乎痴迷地看着庭院中的少女，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深深地刻进灵魂里。

阿箐似乎心有所感，忽然转过头，疑惑地朝着他们藏身的大树方向望了一眼。凉笙吓得心脏骤停，猛地缩回头，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枝叶的阴影里，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赵君无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手臂下意识地收拢了些，将她更稳固地圈在树干和自己之间，无声地传递着一份支撑的力量。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浑然不觉的月凉箐，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凉笙。

咫尺天涯。

这便是凉笙此刻最痛彻心扉的感受。她朝思暮想的妹妹就在眼前，她却连呼唤一声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仿佛凝固了。凉笙贪婪地看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用力眨掉，继续看。直到月凉箐似乎觉得夜凉，起身拢了拢衣服，转身朝屋内走去。

当那抹杏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内，凉笙紧绷的身体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来，靠在赵君无的臂弯里，无声地、剧烈地抽泣着。巨大的喜悦和更深沉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看到了？”赵君无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她很好。赵君夜把她保护得不错。”

凉笙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泪水浸湿了赵君无胸前的衣襟。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回……回去吧……”

赵君无没有多言，再次将她稳稳抱起，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演武山庄，融入了无边的夜色。回程的路上，凉笙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头，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紧张，而是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迷路孩子，无声地宣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悲伤与失而复得的脆弱。

赵君无沉默地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身体的轻颤和肩头的湿润，脚下的步伐却异常沉稳。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心头某些固有的、冰冷的东西。

回到梁府凉笙的房间，赵君无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凉笙依旧沉浸在那巨大的情绪冲击中，眼神有些空洞，脸上泪痕未干。

“好好休息。”赵君无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他的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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