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12章 我又不会跑

这久违的、带着阳光般炽热温度的拥抱，这熟悉的气息和毫无保留的情感宣泄，让凉笙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酸楚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她的眼眶。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背后冰冷铠甲下衬着的柔软衣料。这怀抱是如此温暖、如此坚实、如此光明磊落，带着少年将军特有的坦荡与赤诚，让她几乎想沉溺其中，忘记所有的痛苦与不堪。

然而，现实冰冷的触感很快将她拉回。脸上换过的皮肤，体内盘踞的寒气，手腕上狰狞的旧疤，还有……那些她无法启齿的经历……都像冰水一样浇熄了她瞬间燃起的温热。

她不能。

她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推开了他。

怀抱骤然落空，霍年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但很快被重逢的喜悦和对她的心疼取代。他看着凉笙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疼惜。

凉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那张简陋的木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倒了两杯清水。她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年州，”她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她抬眼看向他，眼神复杂，“恭喜你……凯旋而归，被皇上封为镇北大将军。”她试图用生疏的客套拉开距离。

霍年州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心疼，语气是阳光而直接的：“阿笙，别跟我打官腔！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京城？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了样子？还有……”他的目光落在她下意识缩回袖中的左手腕上，眼神一黯，声音带着真切的痛惜，“你手上的疤……怎么来的？告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想知道！我都在这里！”他的话语坦荡而坚定，充满了保护欲和担当。

凉笙的心猛地一缩。那些黑暗的过往……让她如何在这双清澈坦荡、充满关切的眼睛下启齿？

“年州，”她避开他的问题，强行将话题拉回现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也带着对他身份和责任的提醒，“今日班师回朝，你身为统帅，应当即刻入宫面圣，接受封赏。这才是头等大事，关乎朝廷体统和数万将士的荣光。”她顿了顿，看着他那身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银甲，“叙旧……可以明日后日，日子……长着呢。”她刻意加重了“长着呢”三个字。“我的医馆就在这里，我又不会跑。你也不想……一会儿你的手下们都涌到这小小的医馆来，耽误了入宫觐见的时辰吧？”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和对他事业的关心来化解这沉重而尴尬的气氛。

霍年州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和她话语中对“朝廷体统”、“将士荣光”的提醒，心中虽然仍有万千疑问和担忧，但身为将军的责任感瞬间被唤起。他明白，此刻确实不是深谈的时机。他霍然起身，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他走到凉笙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轻柔而郑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凉笙放在膝上的、冰凉的左手。他没有去看那道疤，只是用自己温暖而布满薄茧的大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仿佛要驱散她所有的寒意。

“阿笙，”他仰头看着她，眼神如同最纯净的日光，充满了爱意和郑重的承诺，“等我！我面完圣就立刻回来找你！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等我回来，告诉我一切，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少年将军一诺千金的重量。

“……嗯。”凉笙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灼热而真诚的目光，轻轻应了一声，终于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尖残留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心乱如麻。

霍年州只当她是害羞和这些年经历的磨难让她变得内敛。重逢的巨大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让他忽略了那丝细微的不自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烙进心底，这才站起身，带着满身的意气风发和对未来的憧憬，大步流星地走出医馆。门外，亲兵早已牵着他那匹神骏的战马等候。他翻身上马，猩红的斗篷在暮色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追着队伍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远。

凉笙站在门口，看着那远去的挺拔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紧绷的身体才像虚脱般松懈下来。她扶着门框，大口地喘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巨大的疲惫感和更深的茫然席卷而来。他回来了……带着满腔的爱意和誓言回来了……可她……该怎么办？

“啧……”

一声带着戏谑和慵懒的轻啧，突兀地在寂静下来的医馆内响起。

凉笙猛地回头，只见赵君无不知何时已经从密室中走了出来。他一手捂着受伤的胸口，姿态却依旧带着几分闲适，慢悠悠地踱步到那张木桌旁，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欠揍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玩味的探究。

“又看了一场好戏。”赵君无拿起桌上凉笙倒给霍年州、但对方一口未动的那杯清水，随意地把玩着，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凉笙苍白的脸上，“看来我们阿笙和这位新晋的镇北大将军……关系很不一般啊？”他拖长了调子，语气暧昧不明，“我还以为你对谁说话都像对我这般冷冰冰、公事公办呢。”

他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不过也是，霍年州确实算个人物。年纪轻轻，军功赫赫，前途无量。我赵君无佩服的同龄人不多，他算一个。阿笙的眼光……果然还是不错的。”这话听着像夸奖，却更像是在凉笙混乱的心绪上又撒了一把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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