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夜幕,是在零星却越来越密的鞭炮声和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的暖黄灯光中降临的。张家今年年夜饭的桌旁,比往年多了一个人——林雪。
这是林雪第一次不在知青点,也不在自己城里那个早已冷清的家过年,而是以张家未过门媳妇的身份,坐在了这个她既陌生又日渐熟悉的农家堂屋里。她穿着一件半新的红格子罩衫,是母亲翻出压箱底的布料,和苏晚晴一起赶制出来的,颜色喜庆又不过分扎眼,衬得她白皙的脸庞多了几分娇艳。头发依旧梳成两条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举止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羞涩,但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归属的暖意。
年夜饭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虽然比不上城里菜式精致,却透着农家特有的丰盛与实在:中间是咕嘟冒泡的酸菜猪肉炖粉条,油亮亮的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金黄的炸丸子堆成小山,腊肉蒜苗、炒鸡蛋、凉拌萝卜丝……当然也少不了安安那份特制的、飘着油星的鸡蛋羹。主食是雪白的馒头和掺了豆馅的年糕。酒是自家酿的米酒,温得恰到好处。
爷爷坐在主位,左边是外公陈震霆右边是奶奶。父亲母亲坐在一侧,二叔二婶坐在一侧,建国紧挨着林雪,然后是苏晚晴抱着安安,建党、晓岚(特意从学校赶回来过年),我和建华建平挤在另一边。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大家动筷子前,爷爷照例要说几句。他端起小小的酒盅,环视一圈,目光在林雪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脸上是欣慰的笑容:“今年啊,咱们家是双喜临门!晚晴给咱们添了大胖重孙,建国呢,也定了门好亲事!” 他看向林雪,语气慈祥,“林雪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别拘束。”
林雪连忙站起来,脸红得像桌上的红辣椒,端起面前的温水(她不会喝酒),声音清亮:“谢谢爷爷,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大家。我……我一定把这儿当自己家。”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口水坐下。建国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震霆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眼神温和。等爷爷说完,他也端起酒杯,对父亲和爷爷示意了一下:“老哥哥,国峰,秀兰,还有孩子们,我借花献佛,也祝咱们家,新的一年,人丁兴旺,平安顺遂!” 他一饮而尽,豪气不减当年。
气氛彻底热闹起来。大家互相敬酒(或水),说着吉祥话,筷子在各式菜肴间飞舞。母亲不住地给林雪夹菜:“小雪,尝尝这个,你阿姨做的丸子。”“这鱼肚子上的肉嫩,快吃!” 林雪面前的碗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她又是感动又是为难,小声对建国说:“太多了,我吃不完……” 建国憨憨地笑:“吃不完给我。” 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席间,话题自然围绕着两个“新人”——安安和林雪。大家夸安安长得壮实,眼睛像建军,鼻子像晚晴;问林雪知青点过年怎么过,城里年俗和乡下有什么不同。林雪渐渐放松下来,轻声细语地回答着,说到有趣处,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眼眸弯弯,看得建国移不开眼。
酒过三巡,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收拾了碗筷,重新摆上瓜子花生和糖果,准备守岁。这时,陈震霆清了清嗓子,对建国招招手:“建国,带你对象过来。”
建国连忙拉着林雪走到外公面前。堂屋里安静了些,大家都看了过来。
陈震霆目光温和地端详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建国和林雪,点了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神色:“好,郎才女貌,很般配。” 他看向林雪,语气比平时更加慈爱,“林雪同志,你的情况,建国和家里都跟我说了。你是好姑娘,有文化,有主见,能看上建国,是我们老张家的福气。”
林雪被夸得脸颊绯红,连忙说:“外公您过奖了,建国他……他很好。”
陈震霆笑了笑,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和之前给安安放金锁差不多的、旧但干净的红绸布小包,不过这个更扁一些。他双手递给林雪,神色郑重:“你们订婚,我老头子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给你和建国的。一点心意,祝愿你们今后,同心同德,携手并进,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林雪不敢接,看向建国和母亲。母亲在一旁笑着点头:“小雪,快接着,这是外公的心意。”
建国也低声说:“拿着吧。”
林雪这才双手接过那个红绸布小包,入手有些分量,不像是纸币。她不知该不该当场打开,有些无措。
陈震霆仿佛看出她的犹豫,温声道:“打开看看无妨,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雪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众人注视下,解开红绸布的结。里面没有钱,而是两样东西: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光泽温润的圆形白玉平安扣,玉质算不上顶级,但洁净无瑕;还有一对小巧的、用红纸仔细封好的银元,边缘有些磨损,却透着岁月沉淀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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