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像着了魔一样,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那片颜色略深的灰色区域上。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饿,不是冷,而是立刻将意念沉入空间,仔仔细细地“观察”那片区域,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那片灰色依旧沉寂,颜色没有变得更浅或更深,地面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那几颗被我“嵌入”的种子,仿佛石沉大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是我的错觉吗?那所谓的“润感”和“活性”,只是我极度渴望下产生的幻觉?或者,那种植的尝试,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失望像冰冷的蛛网,一层层缠裹住我的心。但我没有放弃。我不能放弃。这是目前我能看到的、唯一可能带来实质性改变的希望。
我开始更加疯狂地搜集“种子”。任何看起来像种子的东西,无论大小,无论干瘪与否,都成了我的目标。
母亲择菜时抖落的、比芝麻还小的黑色菜籽;奶奶簸米(几乎没有米,主要是麸皮和稗子)时吹走的、干瘪的谷粒;甚至建党从外面带回来、给我当玩具的几颗光滑的、不知名的褐色硬壳果实……我都想方设法,趁人不备,悄悄收拢起来。
我的“收藏”里,渐渐多了一小撮五花八门的“种子”:黑的、褐的、扁的、圆的,大多干瘪细小,混杂在干菜叶和草屑中,毫不起眼。但我视若珍宝。
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母亲和家人都沉沉睡去后(饥饿和疲惫让他们睡得很沉),我会强忍着困意和精神上的疲惫,再次尝试“种植”。
我变得更加小心,也更加“讲究”。我不再随便将种子“嵌入”那片灰色区域,而是尝试用“意念”在那片区域“划”出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沟垄”,然后将不同的种子,间隔着“放”进去。我还尝试着,在“嵌入”种子后,用意念模拟“浇水”的感觉——尽管空间里根本没有水,我也只是想象着有湿润的气息包裹住种子。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常常是操作完成,我便眼前发黑,头痛欲裂,虚弱得像是大病了一场,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但我咬牙坚持着。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给自己一个虚幻的盼头。
家里的境况,并没有因为我的秘密实验而有丝毫改善,反而在持续恶化。
母亲的脸色越来越差,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走路时脚步虚浮。有一次她去井台打水,差点连桶都提不起来。奶奶的浮肿已经从脚踝蔓延到了膝盖,皮肤绷得发亮,一按一个深深的坑,久久不能复原。她常常坐在灶膛前,望着微弱的火苗发呆,嘴里喃喃自语,有时是念叨着早已过世的外公外婆,有时是咒骂着孙家和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三个哥哥更像三匹沉默而饥饿的小狼。建军的话越来越少,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阴沉和戒备。建国干活更加拼命,仿佛想用透支体力来忘记饥饿和辍学的痛苦。建党则常常一个人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让人忧心的是爷爷。他更加沉默了,几乎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他只是更拼命地干活,天不亮就下地,星星出来了才拖着仿佛千斤重的脚步回来。他吃得极少,每次吃饭,总是把碗里那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喝掉,窝头只掰一小角,剩下的推给孙子们,或者趁人不注意,悄悄放到母亲或奶奶的碗边。他瘦得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颧骨高高凸起,背驼得更厉害了,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他眼中那点曾经支撑着全家人、像磐石一样坚定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空洞。
我知道,爷爷在自责。他认为是自己这个“前大队长”连累了全家,是他没能保护好这个家。这种自责,比饥饿和劳累更消耗他的生命。
每次看到爷爷沉默佝偻的背影,看到母亲强打精神的憔悴面容,看到奶奶浮肿的双腿和哥哥们眼中饥饿的绿光,我心里的焦灼就像火一样烧灼着。我的空间实验进展缓慢,近乎停滞,而家人的身体和精神,却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我必须加快速度!必须找到突破口!
这天下午,母亲又带着我去村外寻找野菜。连续几日的晴天使土地更加干硬,能找到的绿色踪迹越来越少。我们走到了一片以前很少来的、靠近山脚的荒坡。这里碎石嶙峋,土壤贫瘠,只有一些极其耐旱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
母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碎石缝隙间仔细搜寻。我则跟在她身后,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地面。忽然,我的目光被一丛紧贴着岩石缝隙生长、几乎与灰褐色岩石融为一体的低矮植物吸引了。
那植物长得其貌不扬,叶子细小厚实,边缘有锯齿,颜色是一种黯淡的灰绿色。但在几片叶子的基部,我看到了几颗极其微小、呈三棱状、颜色深褐近乎黑色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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