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昆仑山脚。
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弥漫着药草苦涩的气息。萧青瓷靠坐在毡毯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雪地里燃烧的火。
“公主,该喝药了。”钱莺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进来,眼圈红肿——自沈清漪去世后,她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场。
萧青瓷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一饮而尽。药很苦,苦得舌根发麻,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帐外传来赵虎的大嗓门:“顾大师,瓷丫头到底咋样了?这都两天了,还不让俺进去看看!”
顾清源的声音温和却疲惫:“赵将军稍安,公主经脉受损严重,需要静养。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吵闹。”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孙鹰冷冰冰的声音,“赵虎,你去把马匹喂好。公主醒来若要走,一匹马都不能掉链子。”
帐帘掀开一条缝,罗刚那颗大脑袋挤了进来,看到萧青瓷醒了,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瓷丫头,你醒啦?那个……节哀顺变啊,沈郡主她……”
“我知道。”萧青瓷打断他,“罗大哥,外面情况如何?”
罗刚搓着手进来,笨拙地坐在毡毯边上:“顾大师他们在冰窟里给沈郡主立了个衣冠冢。木桑禅师说,沈郡主镇守封印二十年,功德无量,遗体已与昆仑龙脉相融,算是……算是得道了。”
得道?
萧青瓷扯了扯嘴角。她宁愿母亲只是个普通人,活生生地陪在她身边。
“还有呢?”她问。
“七位大师都受了内伤,尤其顾大师,中了无尘的毒,虽然慧明师太用佛法帮他逼出来了,但元气大伤。”罗刚压低声音,“白云道长说,至少要休养三个月才能恢复。”
三个月?来不及了。
萧青瓷掀开毛毯,忍着全身针刺般的疼痛站起身。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钱莺急道。
“我父王还在北境苦战,我不能躺在这里。”萧青瓷走到帐边,掀开帘子。
外面天光刺眼。营地中央,七寺传人围坐一圈,正在调息疗伤。见她出来,众人纷纷起身。
“公主,你伤势未愈……”顾清源急道。
“顾大哥,你们还剩几成战力?”萧青瓷直截了当。
众人对视一眼。海长空沉声道:“我与罗兄、慧明师太尚有六七成。顾兄、白云道长、木桑禅师不足五成。至于陆居士……”他顿了顿,“他被血神引反噬,修为尽废,如今与常人无异。”
陆清尘坐在角落,低着头,整个人缩在破旧的僧袍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萧青瓷走到他面前。
陆清尘身体一颤,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萧青瓷的声音很平静。
陆清尘缓缓抬头,脸上满是血污与泪痕,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母亲是白莲圣母,你是废太子遗孤,这些都不是你能选择的。”萧青瓷看着他,“但你选择在最后关头以命相搏,为我们争取时间,这是你自己选的。”
她伸出手:“还能站起来么?”
陆清尘呆住了。
“我问你,还能不能站起来!”萧青瓷厉声道。
陆清尘咬牙,扶着冰壁,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每动一下都疼得浑身颤抖,却硬是挺直了脊梁。
“能……”他哑声道。
“好。”萧青瓷转身,面向众人,“我知道诸位都受了伤,需要休养。但北境危急,我父王生死未卜。我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回去。不愿去的,可以留下养伤,我不怪你们。”
沉默。
第一个开口的是罗刚:“瓷丫头说的啥话!俺这条命是王爷救的,王爷有难,俺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接着是海长空:“镇北王是北境的定海神针,他若出事,天下必乱。我海长空愿往。”
白云子拂尘一摆:“贫道虽伤,尚能一战。”
木桑禅师合十:“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愿随公主北上。”
慧明师太冷着脸,却点了点头。
顾清源苦笑:“公主都去了,我若不去,岂不是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最后是陆清尘,他嘶声道:“我……我可以带路。我知道母亲在北境的几个秘密据点……”
“那就这么定了。”萧青瓷目光扫过众人,“一个时辰后出发。轻装简从,只带三日干粮,其余全部抛弃。钱莺姐,你负责分配马匹和药品。孙鹰哥,你挑十名伤势最轻的亲卫随行,其余人……就地养伤,伤愈后自行返京。”
“是!”
午时,十一骑冲出营地,向北疾驰。
萧青瓷骑在最前,身后是钱莺和孙鹰,再往后是七寺传人——陆清尘与顾清源同乘一骑,他如今连马都骑不稳。
昆仑山区的风雪比来时更猛烈。狂风卷着冰碴子砸在脸上,马匹在没膝深的雪中艰难跋涉,每走一里都像走了十里。
第一日,只行了一百五十里。入夜时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篝火刚生起就被风吹灭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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