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赋税要比别处足足多处一成还要多,每户按照田亩征收饲草税、禾秆各三石、精粮二石,去岁又忽儿多出个人头税来,去岁偏又遇蝗虫泛滥,庄稼损毁惨重,休说是上交税粮,便是家中黄口小儿的一口吃食俺们也拿不出来啊!”
先前那个一脸敦厚的小哥凑上前来。
“张亭长代俺们去到县衙求情,原指望县长大人能将此处蝗灾之事向朝廷禀明,免交哪怕少交一成也是好的。
可,可……”
说到伤心处,小哥不禁抬手抹起眼泪来,“可他们不仅不听,还将张亭长打得浑身是伤,不仅咱们的税粮不能少,便是家里的牲口都要按人头交税,但凡是活物都得上税。”
“岂有此理,竟有这样闻所未闻之事,牲口上税亏他们想得出来,一帮人畜不分的畜生,朝廷何时有过这一项,难不成淮岭县的律法大过朝廷律令不成?”
淮岭距离梁都快马不过五六日的路程,也可谓是天子脚下,何至于无法无天至此,贺林一脸不可置信,若非亲眼所见,他只当是天方夜谭。
“县官现管自来如此,在这里一县之长只手可遮天,何况这位县长大人背后定有高官做靠山。”
都饿死人了,朝廷竟毫无所觉,可见背后之人手眼可通天。
琉璃转头看向张亭长,“想必你们已经去过钦州城,找过太守状告过,只是最后不了了之了吧!”
他虽没说,可琉璃从他之前看萧沛的眼神里看出,他对高官深恶痛绝,那是一种打心底里的厌恶。
“是,如姑娘所言,县长大人不管我们贫苦百姓的死活,老朽便带着村里的几位青壮年一路赶到钦州找太守大人主持公道,可最后却遭遇了同样的境遇,我们一行十人,最后却只老朽一人回来,他们全部被太守大人以擅动民怨谎报灾情为由给抓进大牢,至今生死不明。
他们还威胁说,若我们胆敢将此事上告,家中妻儿老小便会死无全尸,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民又怎么斗得过他们。”
“是啊,粮食都被征收,家中没有余粮,可俺们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中老小活活饿死,亭长这才不得已带着大家以此谋生。
我们绝无害人性命之意,只劫些粮食和钱帛,若是过路的车队能看在妇孺可怜的份上给口吃的,哪怕是只给孩子们一口,我们都不会为难,放他们安全离开。”
小哥说到此处,不安的瞥了一眼萧沛,吞吞吐吐道:“若是遇到为富不仁,或者为官的,咱们就直接抢。”
“还请侯爷恕罪,老朽无能,实在是没有法子,入冬以来村里冻死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是没有活路了,老朽这才出此下策。
他们都是不懂律法的庄稼汉,老朽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他们都是被老朽蛊惑的,只要侯爷能帮着乡亲们解决眼下的困境,便是立即砍了老朽的人头,老朽亦不敢有任何怨言。”张平再次朝萧沛弯腰作揖。
“张亭长不必如此,此事本侯必会禀明陛下彻查此事,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村口,泥巴路茅草屋竹泥栅栏一围便是房。
琉璃不禁惊诧不已,这确定不是原始村落?
谁能料到距离他们仅百里之地的钦州城里,会是那样的繁华热闹。
而这里好似是被时间遗忘的世外之地,世间的热闹喧嚣好似不属于他们。
在他们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来气,为生存不惜铤而走险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却心安理得的吃着百姓的肉喝着百姓的血,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张平带着人一路走到他家,这里大概是村里最豪华的住所了。
四面围着半人高的篱笆墙,院子里一张破旧的四方桌两条凳,便再无其他,村民们统统挤在张家院墙外,趴在墙头上不肯离去。
眼巴巴看着这群从京城来的大官,他们的眼里满是对生的渴望。
“花蕊、曾护卫,你们快去将咱们的干粮分给孩童和老人。”沈珍进了院,便没闲着,立即安排大家领干粮。
“沈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善,若不是侯爷和沈姑娘愿意慷慨解囊,只怕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张平看着忙碌的沈珍,眼里满满的感激。
琉璃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精致的糕点,一一分给站在前排的孩子们,夕阳打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泛起一层金光,好似神女下凡一般,看的她不由一阵恍神。
萧沛扫了一眼,转头看向张平,“近年并未听闻其他地方出现过蝗灾,是只有你们这里有还是旁的地方都有?”
若只是个别地方还好办,若是别处也有,却无人上报,只怕要引发更大的暴乱。
“旁的地方都未听说,只我们淮岭县或许因为四周环山的缘故,这两年频频出现蝗灾,今年尤为严重,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吓得我们都不敢出门。”
张平想了想,似乎的确只有他们这里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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