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斜斜挂在暗渊之巅的黑松林梢头,碎银似的清辉落下来,却穿不透渊底常年缭绕的寒雾。
江成负手立在寒渊殿的玉阶上,玄色衣袍下摆被渊风卷得猎猎作响,衣料上绣着的暗金色缠枝莲纹,在朦胧光影里忽明忽暗。他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墨玉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渊”字,是暗渊上下无人敢僭越的图腾。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带着武者特有的沉稳韵律,停在三步之外。
“尊上。”木村武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肃杀,他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着狭长的武士刀,刀鞘上的铜扣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属下来迟了。”
江成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渊底那片翻涌的黑雾上,声音淡得像淬了冰:“说吧,渡边正雄那边,又有什么动静?”
木村武藏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那老狐狸,又派人递了拜帖过来,说想和咱们暗渊谈合作,还说愿意献出他手里那半张玄渊秘图,只求能借尊上的暗渊势力,牵制江天豪。”
“合作?”江成终于转过身,眼底淬着一丝讥诮,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着与暗渊同色的深沉寒意,“上一回,他在江天豪的宴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木村武藏脸色沉了几分,想起那日探子传回的消息,语气更冷:“尊上明鉴!那日他当着江家一众长老的面,把您骂得狗血淋头,说暗渊是‘阴沟里的蛆虫’,还说要替江天豪‘清剿邪魔歪道’。如今转头就来谈合作,这两面三刀的行径,简直把我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江成指尖的墨玉令牌微微一震,他薄唇轻启,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棋子?他也配。”
寒风吹过,卷起他鬓角的黑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抹狠戾的光:“既然他想演,那本尊就陪他演一场。”
木村武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问道:“尊上的意思是……”
“收下拜帖,”江成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告诉他,本尊愿意见他。至于那半张玄渊秘图……”
他顿了顿,眼底的寒意更浓:“得看他有没有命,拿出来。”
三日之后,暗渊殿外的黑雾似乎比往日更浓了些。
通往大殿的九曲回廊上,每隔三丈便立着一尊青面獠牙的石像,石像手中握着淬了寒铁的锁链,锁链拖在青石板上,蜿蜒出一道道深痕,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留下的爪印。风一吹过,锁链碰撞着石壁,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渊底听来,竟比鬼哭还要渗人。
渡边正雄走在回廊上,脚步虚浮,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浸湿了他颔下花白的山羊胡。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色锦袍,袍子的边角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佩,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打扮。可这身光鲜的行头,落在暗渊的寒雾里,却显得格格不入,反倒衬得他像个被架上祭台的祭品。
他身后跟着两个面色惨白的随从,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匣子上贴着黄符,符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隐约能看见里面透出的一点微光。
“渡边长老,请吧。”引路的暗渊弟子面无表情,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他手里提着一盏羊角灯,灯光昏黄,堪堪照亮脚下的路,却照不透周遭浓得化不开的雾。
渡边正雄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有劳,有劳。”
他这辈子也算见过大风大浪,年轻时跟着江家老爷子南征北战,后来又靠着钻营巴结,爬到了江家客卿长老的位置,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可唯独这暗渊,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他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那雾像是有生命似的,总往人骨头缝里钻,带着一股腐朽的腥气,像是埋了千年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还有那些石像,明明是死物,可他总觉得,那些青面獠牙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着他怀里藏着的那点心思。
走到回廊尽头,便是暗渊殿的正门。
殿门是用千年阴沉木打造的,足有三丈高,两丈宽,门板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里镶嵌着细碎的黑曜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殿门两侧,站着两排身披玄甲的暗渊卫,他们身形挺拔,面无表情,手里的长枪泛着冷光,枪尖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渡边正雄刚走到殿门前,一股更浓烈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正前方的高台上,点着一盏孤灯。灯光昏黄,照亮了高台之上的那道身影。
江成负手立在高台中央,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暗金色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像是活过来一样,蜿蜒游动。他脚下踩着的,是用千年暖玉铺成的玉阶,玉阶上氤氲着淡淡的白气,可那白气却丝毫不减周遭的寒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