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黄河沿岸的枯草与冰凌染上一层凄艳的赤金。
王程一马当先,乌骓马四蹄翻腾,踏碎沿途的兵甲与冻土,如同一道撕裂大地的黑色闪电,死死咬住前方那仓皇移动的金军帅旗。
张成及数百锐卒紧随其后,虽经连番血战,人人带伤,甲胄破损。
但主将的无敌神威早已点燃了他们骨子里最狂热的战意,化作一股一往无前的钢铁洪流,誓要斩将夺旗!
“拦住他们!保护郎主!”
溃退的金兵中,不乏忠勇之辈,眼见王程追兵迫近,一些军官自发组织起零星的抵抗。
数十名溃兵鼓起勇气,转身结成一个松散的枪阵,长矛如林,试图迟滞追兵的速度。
“螳臂当车!”
王程眼神冰冷,甚至没有减速,手中陨星破甲槊借着马势,一个简单的突刺!
“轰!”
槊锋所向,前排三四名金兵连人带矛被恐怖的力量撞得粉碎,厚重的盾牌如同纸片般撕裂!
枪阵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残存的金兵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四散抛飞。
乌骓马毫不停留,直接从血雾和残肢中一跃而过!
张成等人紧随其后,刀劈枪刺,将那些试图合拢缺口的金兵砍翻在地。
这支小小的阻拦队伍,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彻底消失。
然而,这样的零星抵抗并非个例。
完颜宗望毕竟是金军统帅,身边亲卫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对主帅的忠诚刻入骨髓。
尽管败局已定,恐慌蔓延,仍不断有小股部队在军官的嘶吼下,转身做决死的阻击。
一名金军猛安(千夫长)赤膊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和累累伤疤,挥舞着一柄巨斧,咆哮着冲向王程:“南蛮!休伤我主!”
他气势凶悍,如同疯虎,巨斧带着恶风劈向乌骓马头!
王程看也不看,陨星破甲槊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点在巨斧的侧面!
“铛!”
一声脆响!
那猛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斧柄传来,虎口崩裂,巨斧脱手飞出数十步远!
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眼前黑光一闪,陨星破甲槊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魁梧的身躯挑离马背,如同甩破布袋般砸向旁边另一名试图偷袭的金兵百夫长!
“噗嗤!”
两人撞在一起,筋骨断裂声令人牙酸,当场毙命!
王程的勇猛,已非人力所能抵挡!
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无法摧毁的杀戮机器,任何敢于挡在他面前的障碍,都被无情地碾碎!
槊锋饮血,马前无一合之敌!
他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一条由破碎兵甲、残肢断体和惊恐欲绝的面容铺就的血路!
“魔鬼!他是长生天派来的魔鬼!”
“快跑啊!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连续的阻击被轻易粉碎,终于彻底摧垮了金兵残存的勇气。
他们看着那道越来越近、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再也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溃败,变成了彻底的溃逃!
……
前方,完颜宗望在一众心腹亲卫的簇拥下,拼命打马狂奔。
他听得身后追兵越来越近,那如同催命符般的马蹄声和己方士兵临死前的惨嚎,让他心胆俱裂。
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玄甲猩袍的身影在溃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距离!
他甚至能模糊看到对方面甲下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快!再快一点!过了前面的河就好了!”
完颜宗望嘶哑地吼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记得前方不远有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河流,过了河,或许就能摆脱这个杀神。
然而,乌骓马龙驹的神骏,远超他们的坐骑。
距离在迅速缩短,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完颜宗望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凌厉的杀意几乎要刺穿他的铠甲!
“郎主!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被追上!”
身旁,他的胞弟,骁将完颜宗瀚猛地勒住马缰,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他看向完颜宗望,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大哥!你带人先走!我来断后!”
“宗瀚!”
完颜宗望心头巨震,看着弟弟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他知道,在此刻断后,面对那个杀神王程,几乎是十死无生!
“不行!我不能……”完颜宗望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没时间了!”
完颜宗瀚厉声打断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对身边仅存的约三百名最为忠诚悍勇的亲兵吼道,“不怕死的儿郎,随我留下!护郎主过河!”
“誓死护卫郎主!”
这些亲兵都是完颜部真正的核心精锐,此刻皆知必死,反而爆发出最后的凶悍,齐声怒吼,纷纷拨转马头,迅速结成一个略显单薄却充满悲壮气息的阻击阵型。
完颜宗望看着弟弟和那些忠诚的亲兵,牙齿几乎咬碎,眼眶通红。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再犹豫,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宗瀚……保重!”他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声音哽咽。
“大哥快走!”
完颜宗瀚头也不回,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王程,挥舞弯刀,“记住,给我和儿郎们报仇!”
完颜宗望最后深深看了弟弟的背影一眼,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上,带着几十名心腹,头也不回地向着河流方向亡命奔去。
……
“轰!”
王程带着追兵,如同一股钢铁风暴,狠狠撞上了完颜宗瀚布下的最后防线!
“杀!”
完颜宗瀚双目赤红,知道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他挥舞弯刀,率先冲向王程,刀光凌厉,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他身为宗室悍将,武艺确实不凡,远超之前那些千夫长,刀法狠辣刁钻,专攻要害!
若是寻常对手,或许真能被他搏命的气势所慑。
可惜,他面对的是力量高达70点,拥有龙象之力的王程!
“蚍蜉撼树!”
王程冷哼一声,陨星破甲槊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磕在完颜宗杰的弯刀上!
“铛!”
完颜宗瀚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涌来,虎口瞬间撕裂,弯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
他心中骇然,尚未做出下一个反应,王程的槊杆顺势一记横扫,如同泰山压顶!
“噗!”
完颜宗杰匆忙间举起左臂格挡,却听“咔嚓”一声脆响,左臂臂骨应声而断!
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扫得离鞍飞起,口中鲜血狂喷!
王程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乌骓马前冲之势不停,陨星破甲槊如同死神的镰刀,顺势向前一递!
“呃……”
完颜宗瀚身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槊尖在自己瞳孔中急速放大,下一刻,便感觉喉头一凉,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王程手腕一抖,槊尖轻巧地向上一挑!
一颗满带着惊愕与不甘的首级冲天而起!
金军宗室悍将完颜宗瀚,殒命!
“将军!”
那些亲兵见主将瞬间被杀,发出悲愤的怒吼,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试图用生命拖延片刻。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王程声音冰冷,陨星破甲槊再次挥舞开来,如同砍瓜切菜般收割着生命。
张成等人也红着眼睛,与这些悍勇的金兵亲卫绞杀在一起。
战斗短暂而激烈。
这三百亲兵确实勇猛,抱着必死之心,给王程的队伍造成了一些麻烦和伤亡。
但实力的绝对差距,以及王程这个无法撼动的核心存在,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喊杀声渐渐停歇。
三百断后亲兵,全员战死,无一人投降或逃跑。
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为主帅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王程勒住乌骓马,抬眼望去。
只见前方一条数十丈宽的河流横亘眼前,河水并未完全封冻,中心处水流湍急,浮冰碰撞,发出咔咔声响。
对岸,完颜宗望在几十名残兵败将的簇拥下,刚刚狼狈不堪地爬上河岸,正惊魂未定地回头望来。
双方隔着冰冷的河水,遥遥相望。
……
完颜宗望瘫坐在泥泞的河岸上,大口喘着粗气,铠甲歪斜,发髻散乱,脸上沾满泥污,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志得意满、挥斥方遒的统帅风采?
他看着对岸那道如同魔神般伫立的身影,看着在他马前伏尸遍野的断后亲兵。
尤其是看到弟弟那无头的尸体时,心如刀绞,一股混杂着恐惧、悔恨、愤怒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若不是王程这个杀神突然杀出,此刻他早已坐在汴梁城的紫宸殿中,享受着南朝皇帝的供奉,后宫那些娇滴滴的妃嫔宫女,怕是正排队等着他临幸!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甚至是恐惧,也从心底滋生。
这王程,实在是太勇猛了!
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等人物,他纵横天下十余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爱才之心,再次不可抑制地涌起。
若能得此将,何愁天下不定?
完颜宗望挣扎着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朝着对岸喊道:
“王将军!王侯爷!”
声音在河面上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程策马立于河边,玄甲猩袍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并未下令渡河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对岸。
张成等人勒马在他身后,虽有不甘,但唯王程马首是瞻。
见王程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完颜宗望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继续喊道:
“将军神勇,天下无双!完颜宗望佩服之至!”
“南朝皇帝昏聩,朝堂之上,尽是耿南仲、李邦彦这等嫉贤妒能、只知内斗的蠢货庸才!赵家天子猜忌刻薄,无容人之量!将军今日力挽狂澜,功高盖世,他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史不绝书!将军岂不闻韩信前车之鉴?”
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蛊惑:
“我大金皇帝求贤若渴,最重英雄!以将军之才,若能弃暗投明,我完颜宗望愿以性命担保,必奏请陛下,封王裂土,不在话下!金银美女,予取予求!便是这南朝万里江山,将来与将军共分之,亦无不可!”
他几乎喊破了嗓子,许下了他能想到的最厚重的诺言:“除了皇位,将军想要什么,我大金都能给!胜过在南朝受那窝囊气!”
河风吹拂,带着血腥气和河水的湿冷。
王程听着对岸完颜宗望声嘶力竭的招揽,面甲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缓缓抬起陨星破甲槊,槊尖遥指对岸的完颜宗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河风,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与冰冷的不屑:
“蛮夷酋长,也配谈天下?”
“尔等茹毛饮血,不识礼教,不过趁我天朝内虚,侥幸得势,便敢妄自尊大,觊觎神器?”
“封王裂土?共分江山?”
王程嗤笑一声,“我汉家儿郎的江山,何时轮到尔等跳梁小丑来指手画脚?”
“赵官家如何,朝堂诸公如何,是我汉家内部之事,轮不到你这虏酋置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冲天的傲气与凛然:
“我王程,生为汉人,死为汉鬼!但有一口气在,尔等蛮夷,休想踏足中原半步!”
“今日饶你狗命,非是不能取,而是要你滚回你的黄龙府,告诉你的主子,告诉所有觊觎神州的金狗——”
“汴梁城头,汉家旗帜之下,有我王程在!”
声震四野,豪气干云!
对岸的完颜宗望,以及他身边的残兵败将,听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愤怒,又是莫名的震撼。
完颜宗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不甘与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招揽无望了。
有此人在,汴梁难下,南朝难图!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对岸那道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个让他功败垂成、尝尽耻辱的对手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对身边同样狼狈不堪、面露不忿的手下低吼道:“我们走!”
……
看着完颜宗望带着几十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远处的暮色中,张成忍不住驱马靠近王程,低声道:“侯爷,真就这么放过这虏酋了?”
王程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敲了敲自己身上沉重冰凉的玄甲,骂道:
“追个屁!老子不会水!穿着这身铁疙瘩下水,你想让老子当王八沉底吗?”
张成一愣,看着眼前滔滔河水,又看看王程那一身明显不适合泅渡的重甲,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是末将糊涂了!”
王程不再多言,拨转马头:“金酋已丧胆,短期内无力再攻。回城!”
“是!回城!”
张成及众将士齐声应诺,虽然未能阵斩完颜宗望略有遗憾,但今日战绩,已足以彪炳史册!
众人簇拥着王程,带着胜利的荣耀与疲惫,踏着血色夕阳,向着那座他们拼死守护的汴梁城归去。
……
与此同时,逃出生天的完颜宗望一行人,在一片小树林边暂歇。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亲信将领看着完颜宗望阴沉的脸色,不甘地道:“二太子,咱们……真就这么撤兵了?虽然西路军受挫,但咱们东路军主力尚在,外围还有几万大军盯着南朝那些勤王兵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啊!”
完颜宗望猛地转过头,眼神如同饿狼般凶狠,吓得那将领一缩脖子。
“不撤?不撤还能如何?!”
完颜宗望低吼道,声音沙哑,“攻城最佳时机已过!那王程……他就是个怪物!有他在城头,儿郎们要用多少命去填?你告诉我!”
他喘着粗气,看着周围寥寥几十个惊魂未定的残兵,又想起弟弟宗杰和那些战死的精锐,心都在滴血。
“此次南下,我军折损虽主要在这王程之手,兵力尚存,但锐气已失,士气低迷。南朝勤王之军虽弱,若闻我等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必然蜂拥而至。届时内外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毕竟是一代名将,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愤与不甘,冷静分析着局势。
“传令下去,收拢溃兵,缓缓后撤,与外围大军汇合。”
他望着汴梁城的方向,眼神幽暗如深渊。
“这次……算他赵家运气好,出了个王程……”
“但这笔账,没那么容易完!”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待来年开春,草长马肥……我完颜宗望,必卷土重来!”
“届时,我倒要看看,你王程一人之力,能否挡我大金倾国之兵!”
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之声,仿佛在应和着他这充满不甘与杀意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