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血雨迸溅。
王程收剑还鞘,动作快得只在王熙凤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走。”
王程一把扯断王熙凤身上剩余的绳索,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绳索断裂,王熙凤踉跄了一下,手腕处被勒出的深深紫痕火辣辣地疼。
但她顾不上这些,急声道:“王爷!快走!这庄子……”
话音未落——
“哐当——!”
正堂方向,沉重的门扉被猛地推开。
完颜宗望在银术可和几名亲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胸口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显然伤势极重,连站立都显勉强。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混合了极致恨意与一丝病态亢奋的火焰,死死盯住了高台上的王程。
银术可独臂持刀,仅剩的独眼中满是血丝和刻骨的怨毒,恨不得将王程生吞活剥。
周围,原本因爆炸而混乱的金兵,在军官的呵斥和完颜宗望现身下,渐渐重新聚拢,一张张弓弩再次抬起,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了高台。
从屋舍阴影、墙角树后,更多的金兵涌出,粗略看去,竟不下三四百人,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照耀下,甲胄的反光连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海洋,杀气重新凝聚。
王程仿佛没看到这重重围困,只是淡淡地扫了完颜宗望一眼。
“完颜宗望,”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费尽心机,布下这所谓的天罗地网,就为了等本王?”
完颜宗望胸膛剧烈起伏,咳嗽了几声,才嘶哑着开口,声音如同破锣:“王程……你终于来了!本王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为了这个贾家的女人,哈哈哈……”
他笑声癫狂,带着无尽的怨毒,“什么大宋军神,什么不败战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会被女人绊住脚的蠢货!今日这黑风山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王程闻言,反而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葬身之地?”
他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周围密密麻麻的金兵和弓弩手,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就凭你这几百残兵败将,还有这些破铜烂铁?”
他向前迈了一步,玄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明明孤身一人立于高台,却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完颜宗望,十万大军,铁浮屠重骑,尚且留不住本王。你以为,躲在这山沟旮旯里,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埋伏,就能奈何得了我?”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却偏偏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底气。
周围不少金兵想起幽州城下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想起铁浮屠在他槊下崩溃的惨状,握着兵器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眼中惧色复萌。
完颜宗望脸色铁青,王程这话如同钢针,狠狠扎在他最痛处。
他猛地挥手指向王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形:
“杀!给本王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放箭!放箭!!!”
“嗡——!!!”
弓弦震动的嗡鸣再次汇成死亡的乐章!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全力齐射!
至少有超过两百张弓弩同时激发,淬毒的箭矢如同黑色的暴雨,密密麻麻,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射向高台中央的王程和王熙凤!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覆盖,几乎避无可避!
“王爷!!”
王熙凤失声惊呼,下意识想挡在王程身前——尽管她知道这毫无意义。
王程眼神骤然一冷。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半步,将王熙凤完全挡在身后。
同时,他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柄刚刚归鞘的长剑再次出鞘!
这一次,剑光不再是迅捷的一闪,而是骤然爆开!
“叮叮叮叮叮——!!!”
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击声,如同疾风骤雨般炸响!
王程手中的长剑,在他身前舞成了一团璀璨的光幕!
那光幕并非虚幻,而是由无数道快到极致的剑影交织而成!
射向他的箭矢,撞上这团剑光,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或被精准地格挡挑飞,或被震得偏离方向,甚至有些被剑锋直接削断!
火星四溅!断箭纷飞!
王程的身形在剑光中微微晃动,步伐变幻,如同鬼魅,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避开致命的箭簇。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视觉极限,许多金兵只能看到一团舞动的光影,以及光影周围不断迸溅的火星和断裂的箭杆。
偶尔有几支漏网之箭,射中他的身体,却只发出“噗噗”的闷响,如同射中了坚韧的老牛皮,被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黑色劲装阻隔,连皮都没破!
“这……这怎么可能?!”
“他真的是人吗?!”
“魔鬼!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金兵们彻底胆寒了,许多人张弓的手都在发抖,射出的箭矢也变得绵软无力。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武艺”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武艺,是妖法!
是神魔之力!
一轮箭雨过后,高台周围落满了断裂的箭矢,王程持剑而立,气息微乱,但神色依旧冷峻,身上毫发无伤。
他身后的王熙凤,除了被几支流矢带起的劲风刮乱了鬓发,亦是安然无恙。
她呆呆地看着王程挺直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柄寒光流转的长剑,看着周围满地狼藉的箭矢,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这就是他的力量吗?
这就是他能以五千破十万的底气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安心,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敬畏与异样情愫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完颜宗望的眼睛红了。
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催生出的疯狂。
“上!都给我上!近战!砍死他!堆也堆死他!!”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完全不顾及自己重伤的身体。
银术可独眼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弯刀,率先冲向高台:“儿郎们!为大帅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杀——!!”
主将带头,加之完颜宗望“斩王程者封万户赏万金”的悬赏再次在军中响起,被恐惧压制的贪婪和凶性再次被激发出来。
“杀啊!!”
“宰了他!!”
数百名金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刀枪并举,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上高台!
高台面积有限,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王程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守。
他猛地将王熙凤往身后角落一推,低喝一声:“蹲下!别动!”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离弦之箭,主动冲入了涌上高台的金兵人潮之中!
剑光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防守的剑幕,而是进攻的死神之舞!
他的身法快如鬼魅,在密集的刀枪缝隙中穿梭自如,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同时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道收割生命的寒光。
“噗嗤!”一剑刺穿咽喉。
“咔嚓!”一剑斩断臂骨。
“嗤啦!”一剑剖开胸腹。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杀戮。
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要害,每一击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血飙飞,残肢断臂不断抛起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高台瞬间变成了血肉磨盘!
金兵人数虽多,但在狭窄的高台上根本无法展开,反而互相拥挤,成了王程剑下最好的活靶子。
他们的刀枪往往还没递到王程身前,咽喉或心口就已经中剑。
王程不仅剑法超绝,力量更是大得惊人。
有时一剑横扫,能同时荡开三四件兵器;
有时一脚踹出,能将一名披甲金兵连人带甲踹得飞出台外。
银术可悍勇地冲到近前,独臂弯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劈向王程头颅。
王程侧身闪过,左手如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银术可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银术可惨嚎一声,弯刀脱手。
王程右手长剑顺势一抹,冰冷的剑锋划过他的脖颈。
银术可的独眼瞬间瞪大,充满了不甘与恐惧,嗬嗬两声,仰面倒下,脖腔里喷出的热血溅了旁边金兵一脸。
“银术可将军死了!!”
“他不是人!快退!快退!!”
主将接连毙命,金兵的勇气终于彻底崩溃。
高台上还活着的金兵发一声喊,连滚爬爬地向台下逃去,甚至将后面想冲上来的同伴都撞倒了。
王程持剑立于高台边缘,剑尖滴血,玄衣之上也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渍。
他微微喘息,连续高强度的爆发,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但他腰背依旧挺直,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台下再次陷入惊恐和混乱的金兵。
完颜宗望看着高台上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看着满地的尸骸和溃逃的士卒,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杀不死王程了。
一股极致的疯狂,混合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涌上心头。
“哈哈……哈哈哈……”
完颜宗望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凄厉,如同夜枭啼哭,“王程……你厉害!你确实厉害!本王承认,论勇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但是——”
他猛地止住笑声,眼中迸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嘶声吼道:“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本王为了杀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黑风山庄,就是为你准备的坟墓!既然刀剑弓箭杀不了你,那就让这整座山庄,为你陪葬吧!!”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吹亮,然后奋力掷向不远处一根看似普通、实则连接着地下火药引线的木桩!
“一起死吧!!王程!!”
“大帅!不要!!”
“快跑啊!火药!!”
周围还活着的金兵将领和亲兵见状,魂飞魄散,惊恐欲绝地尖叫起来,转身就想逃跑。
但已经晚了。
那点燃的火折子,精准地落在了浸满火油的引线上。
“嗤——!”
引线瞬间被点燃,冒着刺眼的火花和青烟,如同一条扭动的火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山庄地下埋设火药的核心区域蔓延而去!
王程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石火之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猛地回身,一把将蜷缩在角落、已经被眼前剧变惊呆的王熙凤狠狠扑倒在地,同时用自己整个身体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轰隆——!!!!!!!”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骤然爆发!
那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连串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内脏被撕开的恐怖轰鸣!
以山庄正堂和后院地牢为中心,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塌陷!
炽烈到极致的橘红色火焰,混合着浓黑的硝烟和尘土,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爆炸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
恐怖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所过之处,房屋如同纸糊般被撕碎、掀飞,粗大的梁柱断折,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激射!
距离稍近的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气浪撕成碎片,或被飞射的碎石木片打成筛子!
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耳鼻出血,内脏破裂,如同破布袋般被抛飞出去!
整个黑风山庄,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揉碎、然后狠狠践踏!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遮蔽了星月。
爆炸的余波持续了数息才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