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惊弦 第115章 雁鸣别路牵尘念

洛阳城的晨光里，硝烟尚未完全散尽，街道上却已响起百姓清扫残垣、重建家园的声响。独立营的营地设在原日军宪兵队旧址，院内的梧桐树下，战士们正擦拭武器、晾晒被褥，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谈，透着战后休整的松弛。

紫薇刚帮炊事班抬完一筐白菜，就看到通讯兵朝着她快步走来，手里捏着一封密封的电报：“紫薇同志，上级加急电报！”

她心中一动，接过电报快步走到角落的石桌旁，拆开信封。纸上的字迹简练有力，是太行根据地总部的指令：即刻率武工队护送三名地下党重要负责人前往太行，交接豫西抗日情报与物资清单，途中需避开日军残余封锁线，务必确保人员与文件安全。

紫薇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电报纸，目光望向营区深处——聂明远正在那里和李梅商议安抚伪军俘虏、发放救济粮的事宜。阳光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后背的绷带隐约可见，那是鹰嘴崖地道战里为掩护战士留下的伤痕。她想起并肩作战的日夜：伏牛山的地道里，他挡在她身前避开日军的冷枪；洛阳城的城门楼上，他拍着她的肩膀说“干得好”；胜利之夜，他举枪鸣号时，眼中闪烁的星光比灯火更亮。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漫过心头，让她原本坚定的脚步，竟生出几分迟疑。她早已放下了最初的执念，明白聂明远与李梅之间，是战火淬炼出的生死与共，但那份藏在战友情谊之下的牵挂，却从未真正消散。此次北上太行，路途遥远，日军的封锁线遍布豫北、晋南，前路吉凶未卜，而他还要留在豫西应对可能的反扑，彼此的安危，都成了悬在心头的石头。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聂明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递到她面前，“刚烧开的水，润润嗓子。”

紫薇回过神，接过水壶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涩意。她把电报递给他：“总部的命令，让我带武工队护送同志回太行，今天下午就出发。”

聂明远的目光落在电报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语气依旧沉稳：“护送重要同志，责任重大，路上一定要小心。”他顿了顿，看着她眼底未掩的担忧，补充道，“豫西这边我会守好，李梅和我会尽快整合投降的伪军，加固防线，你放心去。”

“我不是担心根据地……”紫薇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攥了攥衣角，“日军在豫北还有不少据点，你们接下来要应对反扑，你的伤还没好透，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李梅，她带着民兵，装备不如主力，遇事别太逞强。”

聂明远看着她认真叮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紫薇的性子，向来果敢利落，极少这般婆婆妈妈，这份牵挂，纯粹而真挚，是战火中最珍贵的情谊。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带着战友间的默契与珍重：“我会的。你也一样，武工队人少，遇到险境别硬拼，总部给你的联络安号一定要记牢，实在不行就绕路，安全第一。”

说话间，李梅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紫薇：“这里面是几包消炎药和压缩饼干，路上用得上。我已经让战士们帮武工队检查了武器，补充了弹药，城西的封锁线我们昨天已经清理过，你们可以从那里出发，能省些时间。”

紫薇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的温度，眼眶微微发热。她看着眼前这对并肩作战的伴侣，心中既有不舍，也有释然。他们是她的战友，是她的亲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安宁，都凝结着彼此的血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豫西就交给你们了，等我从太行回来，咱们再一起打剩下的鬼子！”

“一定。”聂明远点头，目光灼灼，“我会在洛阳城门口等你凯旋。”

下午时分，武工队的三十名队员已经集结完毕，牵着战马站在营门口。紫薇翻身上马，回头望向营院内的身影——聂明远和李梅并肩站在台阶上，朝着她挥手。阳光将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一幅定格的画。

她抬手挥了挥，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保重！”回应声穿过风，传到她耳边。

紫薇不再犹豫，双腿一夹马腹，大喊一声：“出发！”

马蹄声哒哒作响，武工队的身影渐渐远去，沿着城西的大道朝着豫北方向行进。紫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洛阳城的轮廓在视线中越来越小，聂明远和李梅的身影也变成了两个模糊的光点。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指尖微微泛白。

前路漫漫，险象环生，但她知道，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只要战友们还在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只是那道挺拔的身影，那句“等你凯旋”的承诺，终究成了她心底最柔软的牵挂，如同雁鸣长空，牵起一路尘念，伴着马蹄声，飞向遥远的太行。

而营门口的聂明远，直到武工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并肩作战的温度。李梅看出他的不舍，轻声道：“紫薇很能干，会平安回来的。”

“嗯。”聂明远点头，目光望向豫北的方向，语气坚定，“我们也得加快脚步，守住这片土地，等她回来，给她一个更安稳的豫西。”

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战火中的离别与牵挂。而远方的道路上，紫薇正带着武工队，朝着太行的方向疾驰，身后是牵挂的人，身前是未尽的使命，脚下的路，依旧铺满了烽火与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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