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显通寺·深夜
琉璃和清微真人赶到时,整个寺庙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没有钟声,没有诵经,连虫鸣都没有。山门前,两个年轻僧人面色凝重地守着,见来人便双手合十:“方丈闭关,寺内不接外客。”
清微真人上前一步:“贫道龙虎山清微,有要事求见慧明大师。事关天下苍生,还请通报。”
年轻僧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低声道:“清微真人请随我来。但这位女施主……”
“她是阴阳协调局琉璃局长,此事需要她一同处理。”
僧人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请随我来,但无论看到什么,请勿声张。”
两人跟着僧人穿过重重殿宇。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灵能波动越紊乱——不是龙虎山那种被电磁干扰的紊乱,而是……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污染。
“怎么回事?”琉璃低声问。
僧人声音发颤:“三个月前,寺里来了一个外国施主,说是要‘赞助寺庙修缮’。方丈本不同意,但那施主捐了五千万,说只想在寺里‘静修七日’。方丈便答应了。”
“外国施主?长什么样?”
“五十多岁,金丝眼镜,说话很温和……”僧人描述着。
琉璃和清微真人对视一眼——弗兰西斯。
“他在寺里做了什么?”
“就在藏经阁静坐,每天只出来用一次斋饭。”僧人说,“七天后他走了,但走的那天晚上……藏经阁里的经书,全部变成了这样。”
他们来到藏经阁前。
门开着。
琉璃看到里面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
成千上万的经卷漂浮在空中,每一页经文上的墨迹都在蠕动、扭曲,最后重组成了那个熟悉的扭曲符号。整个藏经阁被暗红色的灵能充斥,像一间血屋。
“方丈那晚进入藏经阁,试图净化。”僧人声音哽咽,“但出来后……就宣布闭关。我们只能听见他禅房里传出痛苦的低语,还有……敲木鱼的声音,一天比一天慢。”
清微真人闭目感应,脸色越来越白:“慧明在用毕生修为对抗污染。但污染源太强,他撑不了多久了。”
“污染源在哪?”
真人指向藏经阁深处:“在‘宽恕之钥’的载体里。五台山的钥匙载体,应该是一本唐代的《金刚经》手抄本。弗兰西斯用那七天时间,在经书上做了手脚。”
“能取出来吗?”
“需要先净化藏经阁。”真人说,“但这里的污染浓度……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话音未落,藏经阁内的经书突然同时震颤!
所有书页上的符号开始发光,暗红色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冲破屋顶,直射夜空。
“他在激活污染!”琉璃冲向藏经阁。
“别进去!”清微真人大喊。
但已经晚了。
琉璃踏入藏经阁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天旋地转。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战场上。
残阳如血,尸横遍野。
一个穿着僧袍的老和尚跪在战场中央,抱着一个年轻士兵的尸体,泪流满面。
“慧明大师?”琉璃认出了那张脸——虽然年轻了很多。
老和尚抬起头,眼神空洞:“女施主……你也来看这场永无止境的杀戮吗?”
“这是哪里?”
“是我的心魔。”慧明的声音充满痛苦,“1943年,五台山被日军包围。我那时是监院,带着僧兵抵抗。杀了十七个人……十七条命。我念了五十年《往生咒》,超度了他们五十年。但弗兰西斯……他把那些亡魂的怨恨,全部灌进了我的心里。”
他指向战场边缘——那里站着十七个模糊的鬼影,每个鬼影都充满怨恨地盯着他。
“他们说,我永远得不到宽恕。”慧明泪如雨下,“我每天打坐,每天诵经,但一闭眼就看到他们……看到血,看到刀,看到他们死时的眼睛……”
琉璃明白了。
“宽恕之钥”的载体不是经书,是慧明本人。
他用五十年的忏悔,将极致的“宽恕”情感固化在自己身上。他就是第二把钥匙。
而弗兰西斯,用他最深的梦魇——那十七个亡魂的怨恨——来污染这把钥匙。
“大师,”琉璃上前一步,“您不需要他们的宽恕。”
慧明愣住。
“宽恕是自己的事。”琉璃说,“您杀了人,这是事实。您用一生忏悔,这也是事实。那些亡魂恨您,是他们的权利。但您选择放下仇恨、选择继续行善、选择用余生去帮助更多人——这是您的选择。真正的宽恕,不是求别人原谅,是原谅那个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
战场上,鬼影的怨恨似乎减弱了一些。
慧明怔怔地看着琉璃:“可是……我忘不了他们的脸……”
“那就记住。”琉璃说,“记住每一个您伤害过的人,记住那种痛苦。然后,用这份记忆去阻止更多人受到伤害。这才是真正的忏悔,真正的宽恕。”
她伸出手:“大师,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您。五台山需要您,天下苍生需要您。跟我回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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