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世纪广场地下测绘的第三份能量扰动报告,在陈无恙的终端上弹出来,密密麻麻的曲线图比地铁路线网还复杂,中心区域的几个峰值高得吓人。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
窗外,是老民政局后院一片长期荒废的空地,如今正上演着一场超乎常人理解的“施工”。没有大型机械的轰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仿佛直接敲打在灵魂上的嗡嗡声,以及张清衍那抑扬顿挫、时常跑调的念咒声。
空地中央,几根看似随意插在地上的陈旧木桩,正按照一种玄奥的节奏微微发光。那不是电光,而是一种温润的、介于月光和萤火之间的青白色光晕。张清衍穿着他那身难得洗过的道袍,脚踏罡步,手指翻飞间,一道道泛着金光的符篆虚影被打入木桩周围的地面。随着他的动作,地面并不见翻开,但空间的“质感”却在肉眼可见地发生改变——光线在那里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折射,空气的流动也变得迟缓而有序,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柔软的膜正在被构筑起来。
“聚阴敛阳,固本清源……此处地脉虽弱,好在无主,正合‘无隅’之象……苏婉道友,东南角那堆‘寒水玉’的边角料,劳烦再移三寸,对,就是那儿,卡住那个‘气眼’……”
苏婉飘在半空,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张清衍手绘的、鬼画符般的风水阵图与现代CAD软件结合生成的施工示意图。她一边指挥着几个由小玲“招募”来的、力气颇大的懵懂工地游魂搬动材料,一边对着耳麦抱怨:“张道长,你确定这‘九宫蕴灵基础阵’的功耗,以后咱们的电费撑得住?李科长上次看到咱们的香烛和朱砂采购单,眼神都快能杀鬼了。”
“此阵借地气为主,辅以星辰之力,日常维系所耗有限。”张清衍头也不回,又从褡裢里摸出一把泛着铜绿的古老五铢钱,精准地弹向几个方位,“当然,若要开启‘深层静谧’或‘幻象实操’场域,另当别论。”
陈无恙走下楼,踏入这片正在成形的奇异区域。一进入阵法的边缘范围,外界城市的喧嚣瞬间被过滤了大半,一种宁静、甚至略带肃穆的氛围包裹而来。耳边似乎能听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古的流水与风声,那是被阵法汇聚和调理的“气”在流动。空地的轮廓在视觉上似乎也扩大了些许,这是空间被初步稳固和定义的迹象。这里,将成为未来“灵体职业培训学校”的主校区——至少是现实世界的锚点之一。
王主任和李科长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正远远观察着。王主任背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审视与考量。李科长则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偶尔推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描着每一个细节。
“进度比想象中快。”王主任看到陈无恙走过来,开口道,“张道长的传统手法,与现代工程学的初步结合,看起来……至少没垮掉。”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地基勉强算是打下了。但学校不是只有房子。”陈无恙指了指脑袋,“课程、师资、教材、招生标准、考核办法,还有最关键的安全预案和伦理规范,这些才是真正的难题。我们总不能开个教鬼怎么更好吓人的培训班。”
“这正是接下来要解决的。”李科长接过话头,翻开她的笔记本,“经过初步调研和与特协办政策研究室的讨论,我们认为首期培训应聚焦于‘城市灵体基础社会化适应’与‘专项服务技能孵化’两个方向。前者针对广大无明确危害性、但存在社会化困扰的灵体,后者则是尝试将部分灵体的特性转化为可管理、可应用的社会服务资源。”
陈无恙挑眉:“说具体点。”
“举例来说,”李科长条理清晰,“‘社会化适应’课程可以包括:《现代城市能量场分布与安全活动指南》、《基础阴阳律法与灵体权益解读》、《避免对生者造成无意干扰的技巧(含情绪能量管控)》、《与阴阳协调局工作人员有效沟通的方法》。目的是减少因无知或适应不良引发的摩擦。”
“那‘技能孵化’呢?”苏婉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兴致勃勃,“教水鬼污水处理?教地缚灵当区域安防感应器?还是教像小玲这样的孩子……呃,进行精细能量感知操作?”她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好奇地用手指触碰阵法流光的小玲。
“方向正确,但需要严谨论证和严格的风险控制。”李科长点头,“比如,我们正在评估,能否将部分执念纯净、状态稳定的‘思念体’,在经过培训和协议约束后,引入特定历史场馆或纪念地,进行有限度的、可控的‘情境再现’,作为深度文化体验的一部分。但这涉及复杂的伦理和技术问题。”
张清衍也结束了阶段性布阵,走了过来,闻言皱起眉头:“教化鬼物,令其各安其位、各尽其能,古已有之,山神、土地、城隍麾下,亦不乏此类。然此等事,首重心性约束与因果契印,绝非几堂课程所能保障。需有‘镇物’,亦需有‘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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