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序星海中失去了丈量的尺度。或许过了几个时辰,或许只是短短一瞬。星槎在林枫那堪称艺术般的操控下,于混乱的法则刀尖上优雅前行,如同一尾银色的游鱼,穿梭在沸腾的能量岩浆与扭曲的空间裂痕之间。
舷窗外,景象依旧光怪陆离,致命而疯狂。但舷窗内,气氛却相对安定。林枫如同定海神针,闭目操控,浩瀚神念如无形大网,笼罩着星槎周围数千里的危险海域,提前预判,精确规避。阵盘稳定运转,银白路径是黑暗混沌中唯一的信标。
糖糖和小雅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航行。在舅舅的庇护和指点下,她们甚至开始尝试着,以一种“观光”般的、带着敬畏与学习的心态,去观察、理解窗外那地狱般景象中蕴含的破碎规则。糖糖偶尔能用自己的混乱灵力,在外界能量乱流中引起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的“偏转”或“涟漪”,让她颇有成就感。小雅则沉浸在对那些狂暴能量“韵律”的感知中,对自身长春诀的运转,有了更深沉的体悟。
啵啵也恢复了活力,颜色变成了代表“好奇”和“有点适应了”的淡紫色,偶尔会从糖糖肩膀上探出一点身体,用小黑点眼睛打量着舷窗外某片特别绚烂也特别危险的彩色星云,然后又迅速缩回去。
然而,无序星海的危险,不仅仅在于那些看得见的乱流、裂缝和碎片。更深层的杀机,往往潜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或者,来自感知的盲区。
此刻,林枫的全部心神,正锁定在正前方一片异常复杂的区域。
那里,数道巨大的、半透明的空间褶皱如同海底巨兽的触腕,从不同方向蜿蜒探出,彼此缓慢地、却又不可阻挡地交缠、摩擦、挤压。褶皱相交处,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无声的呻吟,迸发出惨白与深紫交织的、毁灭性的能量电弧。更麻烦的是,这片区域的空间本身极不稳定,如同一个即将达到临界点的、充满裂纹的高压气罐,任何微小的扰动——比如星槎自身能量场的轻微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溃,形成吞噬一切的空间塌陷。
林枫必须找出唯一一条能够安全穿行的、稍纵即逝的“缝隙”。这需要他集中全部神念,将自身“微宇宙”模型对规则的解析运用到极致,同时精细调控星槎的每一丝能量输出,确保自身波动降到最低,像一片羽毛般轻盈飘过。
他闭着眼,眉头微蹙,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双手十指在控制界面上以近乎幻影的速度点击、滑动,调整着星槎的姿态、速度、护盾能量分布。阵盘全力运算,星璇疯狂旋转,为林枫提供着海量的数据支持和路径推演。
星槎的速度降到了最低,如同在雷区中踮脚前行的猫,缓慢、谨慎、却又坚定地,向着那片死亡褶皱区域靠近。舷窗外的景象变得更加扭曲、压迫,那些缓缓舞动的空间触腕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惨白的电光照亮了糖糖和小雅紧绷的小脸。
就在星槎即将切入林枫计算出的、那条狭窄安全“缝隙”的入口,林枫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正前方的致命舞蹈,对星槎侧面和后方区域的监控下意识减弱到最低维持线,以节约计算力的刹那——
异变,来自侧面。
那并非能量乱流,也非空间褶皱。那是一块“空间碎片”。
在无序星海中,空间本身是破碎的。大部分碎片巨大如山岳,缓慢漂浮。但也有些碎片,极其微小,只有拳头大小,甚至更小,它们是被更剧烈的空间风暴撕裂后,残留的、极度不稳定、边缘锋锐到足以切割法则的“残渣”。这些微小碎片往往蕴含着诡异的属性,比如……近乎完美的能量吸收与折射,能够极大程度地规避常规的能量探测和神识扫描。而且,它们受到周围混乱力场的影响,轨迹刁钻突兀,毫无规律。
这一块,便是如此。
它只有婴儿头颅大小,通体漆黑,不反光,不散发能量波动,像一小块凝固的、最纯粹的“虚无”。它原本静静悬浮在星槎右舷后方数千米外的一片相对“平静”的破碎星尘带中。然而,就在林枫全神贯注于前方,星槎自身能量场因极限操控而产生极其细微、但对这种敏感碎片而言却如同灯塔般醒目的“涟漪”时,它……动了。
不是被推动,更像是被“吸引”,或者被星槎能量场的“涟漪”“共振”了一下。
它瞬间加速,快如黑色闪电,却又无声无息,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小幅度的、高频的震颤折射,巧妙地绕过了星槎常规护盾监测最密集的几个扇区,如同经验最丰富的刺客掷出的淬毒飞镖,直刺星槎右舷引擎阵列与主体连接处——一个护盾相对薄弱、且一旦受损将严重影响机动性和稳定性的要害!
林枫的神识在碎片进入最后三千米时,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间被极致锋锐之物“划过”的异常涟漪。但太近了!速度太快了!轨迹太刁了!他正在进行的、对前方空间褶皱缝隙的切入操控正处于最关键阶段,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大幅调整星槎姿态规避,很可能导致对前方危险区域的应对失当,撞上空间褶皱,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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