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盘初试成功后的第三天傍晚,林枫家的客厅拉上了所有窗帘。
茶几被清空,中央铺着那张从通识塔带出来的、绘制着万象归一阵盘完整图谱的古老皮质卷轴。卷轴旁,阵盘静静悬浮在特制的檀木支架上,表面星璇以缓慢而恒定的速度旋转,投射出的立体星图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微光。星图中心,那条银白色的归途路径清晰可见,尽头的蔚蓝星球如同指引灯塔。
林枫盘膝坐在茶几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面前摊开着几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符号、公式、以及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推演过程。糖糖和小雅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的地垫上,糖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眼睛盯着星图里那个蓝色小点,时不时傻笑一下。小雅则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随着林枫的指尖在星图上移动,表情认真。
啵啵摊在沙发靠背上,把自己拉伸成一条淡紫色的、半透明的“毛巾”,两个小黑点眼睛无精打采地对着天花板,似乎对这种“枯燥”的会议毫无兴趣。
“看这里。”林枫伸出食指,指尖亮起一点微光,点在星图中那条银白路径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随着他指尖轻触,那片区域的星图骤然放大,细节呈现。
放大后的景象,让糖糖“哇”地低呼出声,小雅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不再是宁静美丽的星空,而是一片混沌、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区域。无数破碎的、大小不一的暗色“星体”残骸,如同被无形巨力撕碎后胡乱抛撒的垃圾,在虚空中缓慢翻滚、碰撞。残骸之间,充斥着肉眼可见的、色彩斑斓但极度危险的“湍流”——那是空间结构不稳定形成的褶皱和裂隙,如同透明的伤口,不断吞吐着湮灭性的能量。更远处,还有一团团缓缓旋转的、深紫色的“云雾”,云雾中时不时划过惨白的、无声的闪电。
“无序星海,”林枫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根据阵盘从通识塔基础规则库中调取的数据,结合我们已有信物反馈的信息,这里是归途无法绕开的必经区域之一。”
他指尖微动,星图视角拉近其中一道较大的空间褶皱。褶皱边缘,光线明显扭曲,几块漂浮的星体残骸在靠近褶皱时,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连爆炸都没有。
“空间结构极其脆弱,随时可能产生大规模的空间风暴。风暴一旦形成,会将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和能量撕裂、重组,或者直接抛入未知的维度夹缝。”林枫的指尖划过那片区域,一道模拟的红色“风暴带”在星图上闪现,瞬间吞没了一大片区域,“以阵盘目前的稳定性和我能够提供的护持力量,穿越这种规模风暴的成功率,不足三成。”
糖糖的小脸白了白,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小雅抿了抿嘴唇,轻声问:“舅舅,那……有没有平静一点的时候?像大海一样,风暴总会有停的时候吧?”
“有。”林枫点头,指尖在星图旁虚点,几行复杂的数据流浮现出来,那是阵盘推演出的、关于无序星海能量潮汐的周期模型。“根据规则模型反推,无序星海内部的空间乱流存在周期性波动。大约每三百个标准时——也就是大约十二个地球日左右,会有一个相对短暂的‘平缓窗口期’,持续时间约六到十个标准时。在这个窗口期内,大规模空间风暴产生的概率会降低百分之七十以上,小规模乱流的强度和频率也会减弱。”
“那我们就等窗口期再走呀!”糖糖立刻说,觉得问题解决了。
“问题是,”林枫看向她,眼神平静但严肃,“窗口期并不固定。阵盘只能根据历史数据和当前捕捉到的遥远波动,进行概率性预测。我们无法精确知道下一个窗口期何时开始,能持续多久。而且,即使成功进入窗口期,无序星海本身的危险依然存在。那些破碎的星体残骸,那些小规模的空间褶皱,还有……”
他顿了一下,指尖移向星图中那片区域深处,几团缓缓飘荡的、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阴影。那些阴影在星图中显得格外不祥,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还有这些。”林枫的声音低沉了些许。
阵盘似乎感应到他的关注,星图自动放大聚焦其中一团暗红阴影。阴影的细节更加清晰——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介于实体与能量之间的存在,表面布满不断开合的裂口,裂口内是更深沉的黑暗,隐隐散发出一种贪婪、扭曲、吞噬一切的恶意。阴影周围,连代表虚无的黑暗背景,都仿佛被“污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
“噬界兽的活动痕迹,或者……是它们散播的‘污染区’。”林枫缓缓道,“阵盘从潮音贝事件、青墟界异常,以及之前几次接触中收集到的信息,与通识塔数据库中关于这种存在的记录进行了比对。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它们以秩序、能量、乃至世界本源为食,本能地追逐着像‘归乡’这种强烈、稳定的坐标指向。无序星海混乱的环境,恰好是它们喜欢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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