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正追着一只由奔跑公式幻化成的发光小鹿,那鹿儿蹄下生着不断绽开的几何莲花,跑起来叮咚作响像撒了一路算珠。她抡着幻音海螺当套索,嘴里嚷嚷着要抓回去当算术陪练,结果一海螺砸进一团概率云里,惊起满眼乱飞的百分比符号。
小雅盘膝坐在一株叶片会自动翻页的千年知识蕨下,蕨叶正展示着孢子扩散的十七种数学模型。她指尖凝着淡绿色的光,小心地模仿其中最优雅的那道螺旋轨迹,光痕在空中画出完美的阿基米德线。
林枫静立在一挂流淌的星图瀑布前。那瀑布里沉浮的不是水珠,而是文明兴衰的剪影、王朝更迭的年表、思想流变的谱系。他目光掠过某段特别黯淡的支流,那里正上演着某个城邦因一道错误法令而崩解的慢镜头。
塔灵温和的声音恰在此时拂过三人心湖,如古井投石,漾开澄澈的涟漪:“年轻的求知者,可愿暂歇嬉游,共试一事?”
话音落时,周遭变幻。流光溢彩的知识景致如潮水退去,三人未动,脚下已换了天地。他们站在一片纯粹的、不含丝毫杂质的黑暗中央,这黑暗不令人恐惧,反倒有种回到母体般的安宁。
黑暗里悬浮着光。
无数细碎的光的残片,明明灭灭,沉沉浮浮。大的如巴掌,小的似尘埃,散着各色朦胧光晕。糖糖踮脚去够最近的一枚暖橙色碎片,那碎片里漾着篝火的光、摇曳的人影、断续的欢歌。她的指尖刚触到光晕边缘,碎片便“噗”地轻响,碎成更细的星尘,只留一缕烤肉的焦香与几声醉醺醺的笑的余韵,袅袅散在黑暗里。
“哎呀!碎掉了!”糖糖慌忙缩手,好像打碎了奶奶最心爱的糖罐。
“非汝之过。”塔灵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悠远的叹息,仿佛自时间尽头传来,“此乃‘湮灭纪年’之残章。曾有一个文明,其最后的史诗,在光阴与劫数中崩解至此。信息逸散,时序倒错,真伪莫辨,徒留这些即将彻底消散的记忆回响。修复此章,即是打捞一段沉没的文明记忆,亦是理解兴衰轮转的一次践习。”
小雅静静凝视这片浮沉的碎片之海。在她的感知里,每一枚碎片都像一颗微弱搏动的心脏,散发着或喜悦、或悲恸、或激昂、或绝望的“情绪温度”。有些温暖如春阳,有些冰冷似寒铁,更多的则是混乱的、矛盾的悸动。她的长春诀自发流转,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灵光自然透体而出,如最轻柔的薄雾拂过近处几枚躁动不安的碎片。那些碎片的光芒似乎稳了些,嗡鸣般的低语也轻了。
林枫的目光扫过无垠的碎片海。在他眼中,这些不仅是光影与声音的残片,更是断裂的时间轴、崩塌的逻辑链、相互撕扯的因果线。修复它们,需先理解其背后的“文法”——这个文明记述历史的方式、其叙事的内在肌理、其表达情感的符号隐喻。
“如何做?”林枫言简意赅。
“生命感知敏锐者,可梳理碎片中残留的文明‘生机’,辨其情感底色,归其大略类别,此乃史诗之‘血肉’。”塔灵的光晕温和地拂过小雅。
“洞察规则本质者,当重织史诗之‘骨架’,厘清时间脉络,理顺因果逻辑,搭建叙事框架,此乃史诗之‘筋骨’。”光晕转向林枫。
“而思维跳脱、想象不羁者,”光晕最后笼罩住正试图用幻音海螺“钓”起一枚蓝色碎片的糖糖,“可负责连缀断裂,填补空白,以合理之‘想象’弥合缝隙,注入灵动之气,此乃史诗之‘灵气’。然需谨记,想象需有据,不可背离此文明固有之底色与逻辑。”
糖糖听得半懂不懂,但“想象”、“连起来”这些词让她眼睛发亮:“就是说,我可以把断掉的地方,用好玩的故事接起来?像补破洞的袜子?”
“可作此喻。”塔灵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然,补丁需与袜子颜色、质地相宜,不可胡乱缝合,更不可将袜子补成手套。”
“开始吧。”林枫不再多言,向前踏出一步。他缓缓阖上双目,一股无形的、凝练的意念场以他为中心悄然展开,如最精密的探测网络轻柔扫过碎片海。刹那间,无数断裂的时间印记、矛盾的因果碎片、颠倒的事件序列,如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湖激起万千涟漪,又被迅速归类、解析、尝试拼接。他非在记忆细节,而在捕捉这文明史诗叙事的“底层语法”。
小雅也深深吸气,闭目将长春诀的感知提至极致。她的灵力化作亿万缕极细的、充满生机的感知丝线,飘向浮沉的碎片。她不再试图“看清”画面或“听清”声音,而是纯粹去“感受”每一枚碎片内里的核心“情绪”与“生命韵律”。这一枚,灼热、激昂,充满开拓与征服的**;那一枚,冰冷、绝望,弥漫着毁灭与哀恸;还有一枚,温暖、熙攘,洋溢着市井的烟火与艺术的灵动……她小心翼翼地将感知到的、韵律相近的碎片,用意念轻轻归拢。渐渐地,黑暗的碎片海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不同色泽的光晕区域,仿佛为混乱的乐章初步划分出了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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