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的秋夜向来是温和的,晚风带着桂花香,路灯在梧桐叶间洒下暖黄的光晕。大学城实验室的灯总亮到很晚,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不会知道,他们仪器上跳跃的异常数据曲线,正像无声的潮汐般悄然改变着什么。
糖糖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用幻音海螺对着月亮吹。今晚海螺发出的声音格外古怪,像是什么东西在很遥远的地方共鸣。她吹一下,远处大学城方向的夜空就隐约闪烁一下,仿佛在回应。
“月亮在眨眼睛!”她兴奋地转头喊,却发现小雅正蹙眉盯着手中的月明珠。那颗珠子今晚异常活跃,在女孩掌心轻轻颤动,泛起的柔光竟在空气中凝出细密的符文虚影——那些符文旋转着,拼凑出某种似曾相识的图案。
林枫从书房走出时,袖中的归乡之叶烫得惊人。他推开窗,夜风灌入的刹那,整座城市的“气息”变了。不是风声,不是车鸣,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知识沉淀后的嗡鸣,像千万本书页在无风的图书馆里同时翻动。
大学城上空,第一道涟漪出现了。
起初只是夜空颜色变深了些,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接着星光开始扭曲、拉长,化作流淌的光丝。那些光丝交织、盘旋,在常人不可见的维度里编织着什么庞然大物的骨架。晚归的学生揉着眼睛嘟囔“眼花了吧”,骑车的外卖员抬头看了眼,什么都没发现又继续赶路。
只有极少数人能“看见”。
糖糖突然指着天空大叫:“有烟花!”在她眼里,那片夜空正绽开无数绚烂的知识火花——数学公式炸成金色烟花,化学分子式拼接成彩虹桥,物理定律化作流淌的银河。她兴奋地踮脚去够,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夜风。
小雅捂住了胸口。月明珠烫得像要烧起来,珠光中浮现的符文越来越清晰,那是她在通识塔启蒙园见过的古老文字。她轻声念出其中一个字:“识……”话音未落,整个天空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震动,而是空间本身的、细微的颤栗。林枫抬手虚按,稳住房中震荡的杯盏。他眼中倒映出的景象远比糖糖所见更宏大——一座塔的虚影正在凝实,不是砖石堆砌,而是由流动的智慧、凝固的思想、具象的知识构成的造物。塔身每一寸都在变化,时而呈现为旋转的星图,时而化作翻动的书页,时而又变成流淌的数据长河。
大学城所有实验室的仪器在同一刻疯转。示波器的波形跳成了狂乱的涂鸦,质谱仪的峰值高到爆表,连最老式的天平指针都在无风自动。值班的研究员们乱作一团,有人怀疑电网故障,有人猜测地磁暴,还有个熬夜做实验的研究生盯着突然浮现又消失的陌生方程式,喃喃道:“我还没嗑药啊……”
塔影越来越清晰。它并非扎根大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底座离地三丈,塔尖没入云层不可见。塔身隐约可见九重轮廓,每一重的光影质感都截然不同:最底层厚重如大地,篆刻着最古老的象形文字;往上逐渐轻盈,出现流动的乐谱、旋转的几何体、交织的化学键;再往上,光影已非人眼所能辨识,那是纯粹概念的交响。
糖糖已经翻出了她的小书包,往里面塞零食:“我们去那个会发光的游乐园对不对!”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发光的东西都该是游乐园。小雅则抓紧了月明珠,珠子传递来的信息流让她头晕——太多知识、太多历史、太多文明的重量,压得她小小身躯微微发抖。
林枫一手一个拎起两个孩子。没有走门,他踏出窗台的刹那,脚下自然生出流动的光阶。糖糖“哇”地叫出声,小雅则紧紧抓住了舅舅的衣角。光阶延伸向大学城方向,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城市夜景就模糊一分,仿佛他们正走入另一个图层。
越靠近,威压越重。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知识的重量。糖糖开始觉得脑袋发胀,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她脑子里开茶话会,吵吵嚷嚷地背诗、算数、讲历史。她捂住耳朵:“好吵!让它们安静!”
小雅的状态更糟。月明珠与塔的共鸣太强,海量的信息碎片冲刷着她的意识。她看见金字塔的建造者们在沙地上演算,看见张衡的地动仪在震颤,看见古希腊学者在星空下争论地球的形状……太多、太快,她的小脸苍白如纸。
林枫指尖轻点两个孩子的额头。糖糖脑子里的小人们瞬间排好队,规规矩矩地开始合唱她最爱的儿歌。小雅则感觉有只温柔的大手在信息洪流中为她开辟出一方静潭,只让最温和的知识涟漪轻轻荡来。
“收心,静观。”他的声音平稳如古井。
他们停在大学城图书馆的楼顶。从这里仰视,塔影已凝实如真。塔基是座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每一颗星辰都是一部典籍的缩影。塔身由无数流动的字符构成,汉字、拉丁字母、楔形文字、象形符号……所有人类书写系统在此交融。更高处,纯粹的光构成抽象的公式、定理、思想模型,它们自行组合、演绎、诞生新的知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