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家不愧是佥事府大管家办事得力。
次日上午二少爷才刚赶回佥事府,他下午就为了费书瑜的事情去找了费书瑾。
费书瑾作为归德堡守备,平时一般都要同家丁士卒一起驻守在堡中的。
当然他在榆林城中也有一套二进的宅院,他妻妾子女平时都住在那套二进宅院里。
这次回来因为是公事,所以只带了几个随身亲卫没带家眷。
费书瑾长着标准的费家人脸,剑眉星目带着刚毅,非常有精神。
最重要的是一米八的身高,身形高大,多年的戎马生涯养成的果敢从容,好一个颇有阳刚之气的俊儿郎。
当刘管家将瑜哥儿的情况告诉费书瑾后,因为刘管家的面子。
也因为好奇族中什么时候出了个上进的好儿郎,便让刘管家找瑜哥儿来见面。
第二天一早,费书瑜刚到佥事府大门口,就见到刘管家正站在朱漆大门下。
忙快步上前作揖行礼惭愧道:“大管家您早,竟然让您等小子,真是小子的过错!”
刘管家大方摆摆手:“无事,是我人老了,早上睡不着来早了!”
又见费书瑜头上用网巾裹头,万发俱齐;
上身穿蓝色交领窄袖短衫,下穿长裤,脚蹬牛皮靴;
站在晨光里像株刚拔节的白杨,好一副良家子装扮。
笑着道:“瑜哥儿,今天这副打扮真俊!”
这话让自诩厚脸皮的费书瑜也不由老脸一红。
忙作揖称大管家缪赞了!
刘管家带着费书瑜刚进佥事府,便有小厮跑来告知二少爷在校场,让刘管家带人去校场相见。
跟随刘管家穿过仪门来到东跨院校场外,发现门口站着两名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的家丁。
这让费书瑜突然有些羡慕。费书瑾虽然只是个正五品守备,但在军中却是实权武官,可以拥有家丁。
通报后刚进校场,破空声便迎面扑来。
费书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见三十步外的靶心插着支雕翎箭,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场中央,费书瑾骑着匹枣红马,玄色箭袖上绣着暗纹,正抬手接过家丁递来的箭矢。
他胯下的马不安分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白气,骏马鬃毛飞扬如墨。
却被他双腿轻轻一夹便定在原地。
刘管家见二少爷正在练习骑射,没敢上前打扰,带着费书瑜站在一旁观看。
费书瑜目光死死盯着费书瑾的动作。
只见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儿,拉弓时肩背肌肉坟起,玄色衣料下绷出流畅的线条。
三指松开的刹那,箭如流星,又是正中靶心!
这次箭簇穿透了木靶,带着半块木屑钉在后面的土墙里,惊得檐角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在湛蓝的天上划出道残影。
东侧的家丁们爆发出喝彩,有人用刀柄敲着铁甲,守备这手回马箭,便是北虏的神射手来了也得服!
“不愧是家丁出身的守备啊!”费书瑜心里感慨。
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
作为九边军将的家丁最重要的就是弓马娴熟。
“软弓、长箭、快马、轻刀”乃是数百年大明对付北虏的四大利器。
一盏茶后,费书瑾结束了练习。
费书瑾勒转马头,目光扫过来时,带着股沙场历练出的锐劲。
他没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管家,声音隔着几丈远传过来,带着马蹄踏地的震颤:大管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刘管家连忙拉着费书瑜上前,躬身行礼时腰弯得像张弓:给二少爷请安。这便是昨日说的瑜哥儿,费书瑜。
费书瑜赶紧作揖,膝盖刚要弯,却被费书瑾的眼神定住了。
那目光像鹰隼打量猎物,从他的发髻扫到布鞋,最后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
你就是费书瑜?费书瑾的声音沉得像铁块,听大管家说你能在马上开一石弓,三十步内百发百中?
说完目光如鹰隼盯着费书瑜。
费书瑜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有刁民想害朕啊!”
瞥了一眼身旁大管家,心里骂道:你个老六,这是老子说的话嘛?
他确实能开一石弓,但那是在平地站着,骑马时多开八斗弓,百发百中更是刘管家吹的牛。
可此刻迎着费书瑾的目光,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敢称百发百中,但十中七八还是有的。
言罢,瞥一眼不远处拴着之战马:“二少爷若不信,一试便知。”
费书瑾挑了挑眉,马鞭往旁边一指。
墨影性子烈,你若能骑着它射中靶心,我便信你。
费书瑜顺着马鞭看去,那匹黑马正不安地刨着地,鬃毛根根倒竖,眼露凶光,显然是匹未经驯服的烈马。
旁边的家丁小声嘀咕:这马前天刚咬伤了马夫,二少爷怎么让个毛头小子骑?
刘管家也急了,刚要开口求情,却见费书瑜已经走了过去。
费书瑜抓住马缰的瞬间,黑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几乎要踏到他脸上。
费书瑜却不退反进,左手死死拽住缰绳,右手闪电般按住马颈,膝盖顶住马腹,竟是用卫所里老丁教的锁喉术强行制服。
黑马狂躁地原地打转,喷着粗气想甩脱他,却被他像块膏药似的粘在马背上,几个回合下来,竟渐渐服了软。
有点意思。费书瑾嘴角微扬。
坐稳之后,费书瑾伸手接过一名家丁丢过来一张弓。
那弓刚入手,费书瑜就觉手腕一沉。
他仔细端详着这把弓,黑檀木的弓身泛着油光,梢头的铜勾磨得发亮,弦上还缠着防滑的鹿皮。
其形制也颇独特:弦垫宽大,大梢粗壮,折角向前突出,梢头弯曲如勾,恰好适合在骑射时在马上勾箭之用。
而那紧绷的弓弦,则如同满月一般,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冽金属光泽。
毫无疑问,这正是九边军中赫赫有名的利器——开元弓!
费书瑜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手持长弓,跨下骏马,却并未急于射出第一箭。
他冷静地控制着马匹,沿着宽阔的马场缓缓前行,仿佛在熟悉这片场地的每一个角落。
行进途中,他不时地开弓试力,感受着弓弦的张力和箭矢的重量。
每一次拉弦,他都能察觉到弓力的细微变化,心中对这张弓的特性也越发了解。
突然,费书瑜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大喝,如同惊雷乍响。
这声大喝仿佛是一个信号,他胯下的战马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
尽管马背颠簸不已,但费书瑜的身姿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锁定着远处的靶心,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那个小小的目标。
就在马匹奔腾至最佳射程的瞬间,他深吸口气,踩着马镫站起身,借着马奔跑的惯性猛地发力。
一声,弓身弯如满月,三支箭矢在指间流转,竟是要连珠发射!
黑马似乎被他的气势惊动,突然加速狂奔。
费书瑜在颠簸中稳住身形,目光锁定靶心,第一箭射出时,马刚跑到十五步;
第二箭离弦,马蹄踏过二十步线;
第三箭破空,正好在三十步处命中!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支箭都以不同的姿势射出——分鬃式、对蹬式、抹秋式,三箭连发,一气呵成。
只听得弓弦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鸣响,箭矢如同流星般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飞靶心。
费书瑜拨转马头,定睛观瞧,三箭呈品字形钉在靶心,箭尾颤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