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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从那片凝固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是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户外夹克，头发用一根绳子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满是污垢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手中没有武器，只背着一个干瘪的登山包，走路的姿态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特有的僵硬。
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被困在这里的漂流者？
陆明轩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羊皮纸上，林焦急的字迹疯狂涌现，几乎要将纸面撑破。
【别出去！】
【容器的恶意无法预测！】
【躲起来！快！】
容器？
陆明轩看着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幸存者，虚弱，疲惫，甚至眼神都有些涣散。
林是不是搞错了？
在这个连呼吸都像是恩赐的鬼地方，能见到一个同类，这本身就是神迹！
他不能，也绝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陆明轩无视了羊皮纸上滚动的警告，然后从书架的阴影后站了出来。
“嘿！”
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那个女人的身体骤然绷紧，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整个人在瞬间完成了转身锁定的动作。
她的眼神变了。
前一秒所有的疲惫和茫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凶光，仿佛荒原上饿了三天的独狼。
一道银光闪过。
她的手快如闪电，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刀尖的寒芒稳稳地指向陆明轩的心脏。
“站住！”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陆明轩立刻举起双手，最大程度地展示自己没有威胁。
“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闭嘴。”女人冷酷地打断他，那双眼睛在他身上飞快地扫过，“你是谁？从哪来的？”
这反应比刚才地图上那个红点更像怪物。
“我叫陆明轩，刚到这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声音保持平稳。
“新来的？”
女人的眼神愈发冰冷，她握着刀，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步伐一步步向他逼近。
“新来的都喜欢鬼鬼祟祟。”
“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扔在地上。”
陆明轩的心沉到了谷底。
地图册、羊皮纸、神秘的小方块……这些东西根本无法解释。
但在那柄匕首的锋芒下，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他只能顺从地，一件件从怀里和口袋里掏出东西，轻轻放在了脚下的地板上。
一本破旧的地图册。
一本诡异的羊皮书。
一个冰冷的金属小方块。
女人的视线在地上那三样东西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分毫。
突然，她动了。
太快了！
陆明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左臂传来。
冰冷的铁器贯穿肌肉，撕裂般的痛楚顺着神经瞬间炸开！
他低头看去，那把匕首已经没入他的上臂，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呃……”
剧痛让他的身体因为失血和冲击晃了晃。
他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
女人没有立刻拔出刀。
她只是死死盯着陆明轩的眼睛，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没有反击，没有闪躲，甚至连咒骂都没有。
只有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表情，和那双写满震惊与不解的眼睛。
几秒钟后，女人眼中的凶光似乎凝固了。
她看着鲜血从陆明轩的手臂上涌出，一滴滴砸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溅开小小的花。
她眼底深处的疯狂和警惕终于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你……为什么不躲？”
话音未落，她猛地抽回匕首，看也不看就扔在地上。
接着，她快步上前一把撕开陆明轩的袖子。伤口很深，皮肉外翻。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卷还算干净的绷带，手脚麻利地帮他包扎伤口。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止血。
陆明轩疼得龇牙咧嘴。
所以，这是一场用血肉来验证身份的残酷测试！
“我说了，我没有恶意。”他忍着痛说道。
女人没有抬头，专注地打着绷带的死结。
“在这里，没有恶意是句废话。”她冷冷地问，“你叫什么？”
“陆明轩。你呢？”
“……晴。”她顿了一下，似乎很久没对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了。
包扎完毕，晴立刻站起身与他拉开三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她重新捡起地上的匕首，又朝地上那几样东西瞥了一眼。
“收起来吧。”
陆明轩这才忍着左臂的剧痛，将地图册、羊皮纸和小方块一件件收回怀里。
就在他拿起羊皮书的瞬间，晴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你刚才是在跟这个东西说话？”
陆明轩的动作停住了。
晴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果然是新来的。”
“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每一个被困在这里足够久，又没蠢到去读自己那本书的人，都会变成这样。”
她用匕首的末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明轩。
“我们就是一个个装着静滞书库知识，却永远也离不开的容器。”
原来如此。
容器，不是指被怪物占据了身体，而是指吸收了太多关于这个书库的知识，被规则本身所同化，永远被困在这里的存在。
“那你……读了你自己的书吗？”陆明轩忍不住问。
“我没那么蠢。”晴的回答很干脆，“但我看过别人读。那个人就在翻开最后一页的瞬间，整个人变成了一尊石像，脸上还保持着看到结局时那种极度惊恐的表情。”
一股寒意顺着陆明轩的脊椎爬了上来。
“所以，那个书灵提醒你躲开我是对的。”晴看着他，眼神无比复杂，“寻找和阅读自己的书，是漂流者最愚蠢的行为。”
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刀锋上还残留着他的血。
“但更蠢的是在这里相信任何一个活人。”
“就像我，前一秒能捅你一刀，后一秒也能给你包扎。”
“在这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活人。”
陆明轩沉默了。
他看着手臂上渐渐渗出血迹的绷带，又看向晴。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干裂起皮，即使紧握着匕首，那只手也有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虚弱。
他悄悄看了一眼怀里的羊皮书，轻声问道：【那个厨房能带别人去吗？】
墨迹缓缓浮现：【可以。但小心她。】
够了。
陆明轩心里有了底。
这不是同情，这是交易。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一个不稳定的盟友也远比孤身一人要强。而自己手里正好有她最需要的东西。
他抬起头，直视着晴疲惫但依旧警惕的眼睛，平静地开口。
“你看起来很久没吃东西了。”
晴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陆明轩没有退缩，继续说道：
“我身上没有吃的。”
“但是，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