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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盏灯熄灭后，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餐厅那唯一的光明也吞噬殆尽。
陆明轩僵在原地。
跑？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
这无边无际的书架迷宫，每一条路都通向更深的未知。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胡乱逃窜只会像没头的苍蝇，一头撞进真正的死亡陷阱里。
他猛地想起了周正。
在最后关头，是周正拼尽全力将他推进了这个图书馆的豁口。
这说明m.E.G.的人知道这个地方，并且判定这里是安全的。
那么，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在极度的恐惧中，陆明轩的大脑反而迸发出一丝清明。
如果……如果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是不是意味着刚才那个东西，并不想主动伤害他？
它提供了无限的食物。
这更像是一种……观察和共存。
刚才那闪烁的灯光或许只是它不小心弄出的动静，就像他自己会饿到肠鸣一样。
他必须赌一把。
与其在无尽的恐慌中被活活逼疯，不如主动去验证这个猜想。
陆明轩强迫自己因为缺氧而发昏的大脑冷静下来，他缓缓后退，一步一步地退回了书架的阴影里。
他将自己塞进一个狭窄的角落，这里刚好能透过书脊的缝隙窥视到餐厅明亮的入口。
他要等。
等那个未知的存在自己走出来。
时间失去了意义。
饥饿感和困意如同两只无形的手，轮番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用疼痛维持着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眼皮即将合上的时候。
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从走廊的深处传来。
沙……沙沙……
来了！
陆明轩瞬间屏住了呼吸。他死死扒着书架的缝隙，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明亮的光口。
一个瘦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光芒之中。
那是一个……人？
不。
它的轮廓是标准的人形，但构成它身体的似乎是无数张层层叠叠、泛黄卷边的旧书页。
它的四肢修长，关节的转动带着一种纸张弯折时的僵硬。
最诡异的是它的脸上空无一物，就像一本尚未题字的精装书封面，光滑而平整。
“纸片人？”
陆明轩的脑子里竟冒出这样一个滑稽的词，瞬间冲淡了心中积压的些许恐惧。
那个纸片人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径直飘进了自助餐厅。
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台冒着热气的咖啡机。
由厚实书脊构成的手指在按键上轻轻一点。
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随之流出。
紧接着，陆明轩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纸片人捧起滚烫的咖啡杯，凑到自己那张空白的脸上。
那褐色的滚烫液体无声地渗入它的“脸”，留下了一片不断扩大的深色水渍。
几秒后，水渍又慢慢淡去，恢复了原样。
它在……喝咖啡。
喝完咖啡，它又走到旁边的货架，拿起一袋没有任何包装的白色方包，然后转身用同样悄无声息的方式走回了书架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场默剧。
陆明轩在原地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肌肉都开始发酸，才确认那个纸片人不会再回来。
他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赌对了。
那个实体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它只是在这里“生活”着，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律。
陆明轩快步走进餐厅，胡乱按出几份三明治和一瓶水，靠着墙壁狼吞虎咽。
食物填满空虚的胃，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寒意，混沌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一个原住民。
一个稳定的、似乎无害的实体。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为什么m.E.G.的资料里，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层级的记载？为什么这里除了它一个人都没有？
他强迫自己换一个角度思考。
也许不是没人来。
而是能来到这里的人太少了。
后室是随机且混乱的，能稳定进入某个特定层级，本身就需要极大的运气或是特殊的通道。
这样一个隐藏在无数书架之后的完美避难所，入口可能极其隐蔽，甚至干脆就是随机出现的。
他能掉进来完全是托了自己那该死的“幸运”的福。
还有一个更宏大的可能……
后室太大了。
大到超乎想象。
m.E.G.组织听起来人很多，几十个小队上千号人。
可把这点人扔进一个比地球表面积还要庞大，并且还在不断扩张的异空间里……
无异于把一千粒沙子，撒进太平洋。
他们能相互遇到的概率本身就低到了尘埃里。
想到这里，陆明轩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自己居然……独占了一个拥有无限食物和水的绝对安全屋？还附赠一个作息规律、互不打扰的诡异室友？
这算不算是他炒股失败、妻离子散之后，人生最大的一次抄底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陆明舟和那个纸片人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他摸清了对方的作息。
那个纸片人每天会出来两次，时间分毫不差，一次喝咖啡，一次取面包。
于是陆明轩便错开时间。
在纸片人活动的时候他就躲在远处看书。等对方回去了，他再出来吃饭、活动、探索。
一人一“实体”共享着这个巨大到近乎永恒的图书馆，互不打扰。
陆明轩重新开始了对书架的探索。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m.E.G.终端那样的科技产品，而是开始系统地阅读这里的书。
大部分书都是空白的，或者写满了疯癫的呓语。
但偶尔，他也能找到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一本详细描述了如何在Level 4用最基础的材料制作杏仁水的笔记。
或是一本记录了某种实体习性的观察日记。
知识在这里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这天，当他的手指从一排积满灰尘的古籍中滑过时，指尖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暖意。
他动作一顿。
他抽出了那本书。
书很薄，黑色的硬质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黯淡银线勾勒出的无限符号（∞）。
就是餐厅卡片上那个符号！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轻轻翻开书的封面。
书页是质感极佳的羊皮纸，散发着一股混杂着墨香与陈旧气息的味道。
但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他快速地从头翻到尾，整本书每一页都是空白。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他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解开这里秘密的钥匙。
他失望地合上书，准备将它放回原处。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离开封面的那一刻。
那空白的第一页上，一行纤细秀丽的字迹凭空出现。
【你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