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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光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灰白色。
静滞书库那扇不起眼的暗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周遭的环境瞬间变回了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
陆明轩和晴一前一后地走着。
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是这里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证据。
他背上的背包感觉比之前沉了一些。
这种沉甸甸的感觉很奇妙，让他原本因未知前路而悬着的心莫名踏实了少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陆明轩最终停下脚步，他需要打破这片死寂。
“我问林一点事。”
晴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眼神示意他自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陆明轩卸下背包，将那本质感温润的羊皮书取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开口，只是将书摊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刚刚成型。
【你想知道“饲养区”？】
一行娟秀的字迹瞬间在书页上清晰地浮现。
陆明轩瞳孔微微一缩。
思维被直接读取了！
他压下心头的震动，顺着这个念头在心里继续追问：“对。晴说那里是所有时间点的交汇处，像城市一样？”
书页上的字迹迅速变幻，带着一种冰冷的否定意味。
【不是交汇。】
【是饲养。】
【那里饲养着所有死去的可能。】
【时间在那里腐烂，然后长出新的东西。】
他正想追问那“新的东西”是什么，一旁的晴已经走了过来，视线扫过书页。
“垃圾场。”
晴吐出两个字，解释言简意赅，却比书上的文字更让人不寒而栗。
“后室的垃圾场，一个处理作废时间线的回收站。”
她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所有失败的命运，所有死掉的故事，所有被掐断的未来……它们的残骸，最终都会被倾倒在那里。”
陆明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听起来可比垃圾场恐怖多了。
“所以，我们会碰到人……”
“回响。”晴打断了他，“你会看到几百年前的士兵，会看到未来都市的居民。但他们只是坏掉的录像带，重复着最后的片段，无害。可就像林说的——”
她看了一眼那本书，眼神复杂。
“腐烂的时间会长出新的东西。那些东西是活的，而且……它们以回响为食。”
一个由无数悲惨结局构成的垃圾场。
里面还长着以悲剧为食的怪物。
陆明轩深吸一口气，将羊皮书收回背包重新背上。
“走吧，去见识见识这宇宙级的鬼屋。”
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带路。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走廊开始出现变化。
墙壁不再是单调的黄色墙纸，而是变成了斑驳的混凝土，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就在这时，陆明轩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像是一片……时间的凹陷。
晴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刻停下，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警惕地环视四周。
“怎么了？”
“那里……”陆明轩伸出手指，指向前方三米外的一处空地，“感觉不对劲。”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蒙尘的地板。
可在他眼中，那里的光线似乎被扭曲了，空气的流动也变得滞涩。
这是与书灵契约后带来的感知变化？
他没有多想，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蹲下身。
他的指尖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拂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但他没有放弃，而是闭上眼睛，完全凭借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再次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金属物件。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肉眼不可见，却能被他真实地触摸到。
陆明轩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五指收拢，将那个东西从“时间的凹陷”中猛地抓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个物件仿佛突破了某种维度的束缚，瞬间在他的掌心显现出实体。
一个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四叶草挂件，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黑绿色的锈迹，边角被磨得圆滑。
这东西……
这东西……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颤抖着用拇指的指腹擦去背面的污迹。
在稍微平整的背面，两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字母狠狠地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x & t。
轩 & 婷。
他前妻许婷送给他的结婚一周年纪念礼物。
在他决定跳河的前一刻，被他亲手扔进了桥面排水的缝隙里，伴随着他死去的一切。
可现在，它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它看起来太旧了，旧得像是被遗弃在这里，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的腐蚀。
陆明轩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他背后的背包里，那本羊皮书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书页不知何时已经翻开。
一行新的字迹凭空显现。
【腐烂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