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奇谭：聊斋新编 第14章 狐谐：狐谐秘事

残月如钩，洒下清冷的光，给济南城的街巷蒙上一层朦胧的纱。万福，博兴县的一介书生，此刻正蜷缩在旅店狭小的房间里。他出身算不上贫寒，却被命运狠狠捉弄，二十多岁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更倒霉的是，家乡那帮衙役把他报上去充徭役，眼瞅着不少富户因这倾家荡产，万福一咬牙，逃到了济南。

“吱呀——”深夜，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飘了进来。万福猛地从床上坐起，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女子柳眉弯弯，眼眸似两汪清泉，肌肤白皙胜雪。“公子莫怕，我见公子一人孤苦，特来相伴。”女子声音清脆，宛如林间莺啼。

在女子的柔声细语下，万福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一番交谈后，女子坦言自己是狐女，可绝不会害他。万福望着女子绝美的容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此后，狐女每日都会来，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也总是一应俱全，像是凭空变出来的。

没几日，几个朋友听闻万福在济南，便赶来探望。这几人一住就是好几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万福心里烦闷，却又拉不下脸赶人。一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再这样下去，我和狐娘子哪还有独处的机会？”思来想去，他决定把狐女的事告诉朋友们。

朋友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嚷着要见狐女一面。万福无奈，只好转达了朋友们的请求。狐女轻笑道：“见我做什么，我和寻常女子并无二样。”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愈发好奇。

孙得言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地说：“狐娘子，就凭你这动人的声音，我都神魂颠倒了。你怎么就这么小气，舍不得让我们见你一面，难道是怕我们被你的美貌迷晕？”狐女咯咯一笑，嘲讽道：“哟，孙公子这嘴可真甜，怎么，是想给你祖奶奶画遗像，缺个模特？”众人哄堂大笑。

狐女接着说：“既然大家对狐感兴趣，那我就讲个狐的故事。从前有个村子，村里有个旅店，常有狐狸出没，把旅客吓得不轻。旅客们互相告诫，都不来这住了，旅店生意一落千丈。店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忌讳别人提狐。一天，来了个远方的客人，刚要住店，就有路人悄悄告诉他，这店有狐。客人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走。店老板赶忙拦住，赌咒发誓说没狐，客人这才半信半疑地住下。夜里，客人刚躺下，一群老鼠从床底窜了出来，客人吓得大喊：‘有狐！’店老板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客人气呼呼地说：‘你还骗我，这满屋子乱窜的，不是狐孙，就是狐崽子！’”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孙得言撇了撇嘴，不怀好意地说：“既然狐娘子不肯现身，那我们就不走了，天天在这待着，看你和万福怎么幽会。”狐女大方地回应：“住下无妨，要是冲撞了各位，还望多多担待。”众人听了，反而担心狐女会捉弄他们，第二天便离开了。可没过几天，他们又忍不住跑来，和狐女斗嘴取乐。狐女妙语连珠，每次都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大家都亲切地叫她“狐娘子”。

一日，万福摆下宴席，宴请众人。酒过三巡，众人玩起了掷骰子行酒令。有个客人输了，灵机一动，把酒杯推到上座，笑着说：“狐娘子，你瞧我们都喝得晕头转向了，就你还清醒着，这杯酒你代我喝了吧。”狐女掩嘴轻笑：“我向来不喝酒，不过我有个典故，保准能让大家更有兴致。”孙得言一听，连忙捂住耳朵，嚷嚷道：“可别又骂人。”客人们也跟着起哄：“骂人得罚酒！”狐女眨了眨眼，问道：“我骂狐，不算骂人吧？”众人齐声说：“不算！”

狐女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大臣出使红毛国，戴着狐皮帽子去见国王。国王从没见过狐皮，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皮毛，如此暖和？’大臣说是狐皮。国王又问：‘狐字怎么写？’大臣在空中比划着说：‘右边是个大瓜，左边是条小犬。’”众人笑得拍桌子。

陈氏兄弟见状，也来凑热闹。陈所见阴阳怪气地说：“雄狐跑哪去了，怎么让这雌狐在这逞威风？”狐女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国王见大臣骑着骡子，又觉得奇怪。大臣解释说：‘这是马生的。’国王惊讶不已，大臣又说：‘在中国，马生骡，骡还能生驹驹。’国王追问详情，大臣说：‘马生骡，是我亲眼所见；骡生驹驹，是我听别人说的。’”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家深知斗不过狐女，便约定，谁再挑起玩笑，谁就做东请客。过了一会儿，孙得言喝得满脸通红，突然对万福说：“我出个对联，你要是能对上来，我就服了你。”万福警惕地看着他：“什么对联？”孙得言坏笑着说：“妓女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众人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万福涨红了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下联。

就在这时，狐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有下联了——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众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孙得言气得脸都绿了，指着狐女说：“刚说好的，你怎么又犯规？”狐女笑嘻嘻地说：“是我的错，不过不用这个，还真对不上你这上联。明天我做东，赔罪赔罪。”众人这才罢休。

几个月后，狐女和万福踏上了回博兴的路。夕阳西下，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到了博兴地界，狐女突然说：“子祥，我在这有个远亲，好久没联系了，想去看看。天也快黑了，咱们去借宿一晚，明天再走。”万福看着陌生的小路，心里犯起了嘀咕，但还是跟着狐女走了。

走了二里多地，一座村庄出现在眼前。狐女上前敲门，一个老仆人打开门。走进院子，只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不一会儿，一对老翁老妇迎了出来，热情地向万福作揖，把他当贵客招待。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狐女对万福说：“我和你一起回来，怕你家人一时难以接受。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万福点点头，先行回家。没过多久，狐女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可众人四处张望，却不见她的身影。

又过了一年，万福再次前往济南办事，狐女依然陪伴在侧。一天，几个陌生人找到他们，狐女和他们相谈甚欢。交谈过后，狐女神色黯然地对万福说：“子祥，我本是陕西人，与你前世有缘，才相伴至今。如今我的兄弟们来了，我得跟他们回去了。”万福一听，眼眶泛红，紧紧拉住狐女的手：“难道就不能留下吗？”狐女轻轻抽回手，转身离去，只留下万福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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