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刮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方圆盘坐在冰冷的炕上,将最后一段干瘪却仍蕴含着些许精华的雪参须根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咽下。
一股熟悉的、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暖流猛地自腹中炸开,汹涌地冲向四肢百骸!
气血奔涌,力量感前所未有地膨胀,仿佛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轻轻握拳,骨节发出噼啪轻响,感受着体内那澎湃欲出的力量。
这颗意外得来的雪参,终于被他彻底吸收殆尽。
他看了一眼里屋,柳婉婉和小豆丁已然熟睡,呼吸均匀。
他没有惊动她们,甚至没有走门。
身形如同狸猫般轻巧地翻出窗户,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一片羽毛飘落。
只有窝在小豆丁怀里的紫貂警觉地竖起耳朵,黑溜溜的眼睛朝窗外方向望了望,
鼻尖微动,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旋即又放松下来,将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村东头,三壮家那间还算齐整的土坯房里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
三壮正烦躁地在屋里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那方圆就没事?!”他压低声音,如同困兽般低吼,
“我明明去报了信,引导官差去了李保长家…捕头当时也信了!
他不仅屁事没有,居然连征兵的名额都躲过去了?!难道交了免役银?他哪来的钱?!”
他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方圆不就该被官差锁走,要么死在牢里,要么死在战场上吗?
“方圆!你怎么还不死!!”积压的怨毒和计划落空的挫败感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猛地一拳砸在土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他这声压抑的怒吼脱口而出的瞬间。
“咻!”
一道极其轻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仿佛贴着他的耳根响起!
三壮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危机感!他猛地想要转头,想要惊呼!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道冰冷的寒光,以他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角度,自窗外悄无声息地探入,在他脖颈间轻轻一掠而过!
快!准!狠!
三壮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戛然而止。
他眼睛猛地瞪得滚圆,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想抬手去摸脖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一道细密的血线缓缓在他脖颈上浮现。
下一刻,鲜血如同破裂的水囊般汹涌喷溅而出!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油灯的光芒跳跃了一下,映照着他死前凝固的惊骇表情。
窗外,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轻盈地落于院外,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方圆收刀,眼神冰冷地回望了一眼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随即转身,
身影迅速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的步法越发纯熟灵动,落地无声,踏雪无痕,已然有了几分真正高手的味道。
夜色深沉,方圆躺在炕上,一帘之隔是妻妹均匀的呼吸声。
他脑海中闪过三壮那怨毒至极的话语。
“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恨意?”他微微蹙眉,仔细回想。
除了那次雪夜被背回的恩情,两人交集并不多。
是单纯嫉妒自己身体好转?亦或是自己无意中碍了他的什么事?
思绪转动片刻,他便摇了摇头,将这些无谓的猜测抛开。
死人的心思,没必要再去揣度。
听着窗外呼啸的夜风,方圆的心境却异常平静。
他之所以敢如此干脆利落地除掉三壮,并非纯粹出于愤怒或冲动,而是基于对眼下时局的冷静判断。
官府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在太平年月,保长一家惨死,绝对是轰动乡里的大案,
县衙必定会派下精干吏员,仔细勘查,不揪出凶手誓不罢休。
可如今呢?那王捕头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对李保长家的血案只是轻飘飘一句“流寇所为”便定了性,
甚至都懒得去现场多看两眼。
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征兵”的指标上。
完成上峰的任务,远比对下负责、维护地方安宁来得重要。
“看来,死个把人在别的村子,恐怕早已不是稀奇事了…”
方圆黑暗中睁着眼睛,默默思忖。
这世道,显然已经乱到了一定程度。
各村恐怕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或是饿死冻死,或是被流寇溃兵所杀,
或是像李保长这样死于私仇…官府早已无力,或许根本无心去一一过问、细查。
各村的治安体系,恐怕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村规民约失去了约束力,官府的权威也只能体现在横征暴敛之上,
真正的秩序和维护公正的力量,正在迅速消退。
他甚至隐隐猜测,只要不正面冲击官府的核心利益(比如征兵、税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