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
胡老三看着方圆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带着惋惜:
“小姐…那小子虽说引气无望,可光凭那身蛮力,等闲三五条汉子也近不了身。
如今路上不太平,多这么一个好手,也能多一分保障…为何不…”
秦玥的视线从账本上抬起,淡淡地瞥了胡老三一眼。
若是往常,她未必有耐心解释,但看在这老胡这些年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
她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只是语气依旧冷淡:
“若在太平年月,带他一个,无非是多费些口粮,确实无妨。”
她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桌面:
“可现在是什么光景?寒山郡叛乱未平,流民溃兵四起,各地风声鹤唳。
县城为了自保,对入户之人的核查严苛到近乎刁难!
每一个新落户的名额,都需要打点衙门上下多少关卡?耗费多少银钱人情?”
她看着胡老三,眼神里是全然的精明与算计:
“这些资源,用在这样一个注定武道断绝、空有几分蛮力的人身上,值吗?”
她轻轻哼了一声,给出了最终的评判,也是这个乱世最现实的规则:
“不入二品,终是炮灰。我商队,不养不值钱的炮灰。更何况,是一个可能随时会气血冲突炸掉的炮灰。”
胡老三闻言,彻底熄了心思,躬身道:“小姐思虑周全,是小的短视了。”
秦玥不再言语,重新将注意力投回账目,仿佛方才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货物估值。
方圆刚走出商队驻扎的区域没多远,
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便从旁边一个卖杂货的帐篷旁闪了出来,
脸上堆着熟络的笑容,冲他使劲摆手。
是王老五!
“方兄弟!这边这边!”王老五压着嗓子招呼,等方圆走近,他小眼睛眯着,
上下打量了方圆一番,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
“咋样?吃闭门羹了吧?”
方圆心下微凛,王老五这人未免也太人精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王掌柜消息灵通。”
王老五嘿嘿一笑,一副“我什么不知道”的模样,自来熟地解释道:
“这有啥难猜的?最近这世道,十里八乡但凡有点门路、有点力气的,谁不想往县城里挤?
有点经验的猎户,敢打敢拼的壮劳力,都快把几家大商队的门槛踏破了!
可县城那户籍,嘿,如今可是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数钱的动作,
“一票难求!没点硬扎的关系和这个,想都别想!”
方圆默然。王老五说的是实情。
聪明人不止他一个,那些地主乡绅恐怕更清楚如今的局势。
一次流寇冲击或许能侥幸挡住,像陈员外家那样,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不早点想办法脱身,偌大的家业迟早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方兄弟你这身板本事,窝在村里可惜了。”
王老五话锋一转,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凑近了些,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老哥我再多句嘴…真不考虑考虑…那死人的买卖?”
他话说得极其隐晦,但意思明白——盗墓。
“虽说晦气了点,但来钱快啊!真要运气好摸到个肥斗,攒够了本钱,
上下打点,说不定也能砸开县城衙门一道缝呢?”
王老五努力蛊惑着,观察着方圆的反应。
方圆看着王老五那双闪烁着精明与贪婪的小眼睛,心中毫无波澜。
这种刀头舔血、损阴德且后患无穷的营生,绝非他的选择。
但他也没直接回绝,只是平静道:“王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我记下了。”
说罢,他对着王老五略一抱拳:“告辞。”
王老五脸上的热情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化开,连连点头:
“哎,好,好!方兄弟慢走!要是改主意了,随时来找老哥我!”
他站在原地,看着方圆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光芒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和算计。
他摩挲着自己肥短的手指,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最终也摇摇头,转身钻回了自己的杂货帐篷里。
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更显漫长。
冻土小路在脚下延伸,两旁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即使心中早已对迁往县城的艰难有所预料,但当那条看似最直接的路被彻底堵死时,
一股沉甸甸的失望还是不可避免地漫上心头。
秦玥那句“不值”和“炮灰”犹在耳边,冰冷而现实。
“得换条路子了…”方圆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他将那点失望用力压下,思绪快速转动起来。
指望搭上大商队的顺风车看来是行不通了,必须另谋他法。
王老五那脸和“死人的买卖”那几个字又浮现在脑海。
方圆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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