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村的老木匠是我的本家二爷爷。二爷爷去世那年,爷爷去帮忙料理后事,村里的小孩都怕灵堂,躲得远远的,可老人们说,等道士念完经、摇铃收尾,灵堂上的苹果、香蕉这些供品能抢,抢光了才说明逝者人缘好、德高望重。
这么好的福利我可不想错过。本来我就不怕鬼,顶多怕抬棺和鞭炮的声响。仪式定在晚上举行,先围着棺材烧香,之后就是家人跪在灵堂前听道士念经。我不是直系亲属,不用下跪,就站在一旁盯着贡品,心里盼着仪式赶紧结束,好抢吃的。灵堂上还摆着生鸡生鱼,老人们说死人不能吃熟食,得先让逝者尝过,再拿到厨房加工。
道士的经文又长又绕,跟老奶奶的裹脚布似的没完没了。我闲得无聊,左顾右盼,正好看见二爷爷的孙子、我的小伙伴狗蛋跪在鹅窝旁边,被孵蛋的母鹅狠狠啄着小腿。这小子昨天还欠我十个玻璃珠没还,看着狗蛋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幸好当时人多嘈杂,没人注意到我的失礼。
夜里听着经文实在犯困,我强打精神盯着供品里的水果糖和芝麻酥,不知不觉就开起了小差,连调侃狗蛋的兴致都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听见仪式结束的动静,立刻伸手去抓最爱的苹果。可眼瞅着苹果就在眼前,一伸手却摸了个冰凉滑腻的东西,竟是那只被宰了的大公鸡!吓得我一激灵,手里的鸡都差点扔出去。狗蛋在一旁偷偷笑,那笑声在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大公鸡不能当分享的贡品,我到头来啥也没抢到,心里却明镜似的 —— 准是狗蛋的爷爷,也就是二爷爷,嫌我在灵堂前嘻嘻哈哈、不庄重,暗中 “捉弄” 了我一把。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灵堂胡闹,也很少去抢贡品,总觉得死人的东西,咱小孩无福消受。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没多久又遇上一桩更吓人的。一天下午,我闲着没事儿,一个人跑到衡水近郊西胡庄山脚下的野地里,假装自己是探险者,攥着根小棍子在野草里扒拉,盼着能碰到蟋蟀、蚂蚱或是天牛。可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啥也没找着。垂头丧气准备回家时,忽然瞥见一块石头旁边露着个酱色的角,竟是一张 20 块钱!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直呼发财了,赶紧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飞快捡起钱,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确定是真钱,连忙紧紧塞进口袋。我不敢告诉爸爸,因为以前偷过爸爸的硬币被狠狠骂过,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去镇上买个心心念念的四驱赛车。
星期一早上,我扒了几口饭就背上书包上学,走在路上忍不住掏出那 20 块钱想再瞧瞧。可这一看当场吓傻了 —— 手里的钱哪还是纸币,分明是一张印着往生咒的冥币!魂儿都飞了的我,手一哆嗦就把冥币扔了出去,一路小跑着上学,后背全是冷汗。
这事儿到现在都没敢跟爸爸说,说了也未必信。后来才知道,那片野地以前是老辈人口中 “法场坡”,早年间是政府枪毙犯人的地方。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单独去那片野地探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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